诺顿对迪卡的情绪是矛盾且复杂的。
自从上到“深海恐惧号”的第一天起,诺顿的目标就一直很明确,那便是复仇。
这艘船上,除开一个多利可以说是完全无辜的之外,其他的所有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火蜥蜴号”船员的鲜血。
诚然,弱肉强食是这片大海的准则。
但这并不意味着诺顿就可以模糊自己的立场,容忍这些残杀他同伴的海贼,继续耀武扬威地活下去。
所以,他一定要向巴斯特海贼团复仇。
而眼下,正如托尼所逼问自己的——
诺顿的的确确,是故意选择了西南西方向,将这艘“深海恐惧号”准确无误地开到了无风带的边缘。
当然,他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增加航程,把下层的海贼活活饿死。
要杀,就要全部杀光。
他的目的,是把“深海恐惧号”困在“寂静之海”,把包括巴斯特、巴兰卓、泰格在内的所有人,统统埋葬在这片无声的海域里。
但这个过程中,迪卡出现了。他向自己诚恳地道歉,而后还恬不知耻地粘了上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这也是有前提的,他们之间毕竟还隔着血海深仇。
所以当时,面对迪卡的道歉,诺顿才会说出“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也不需要道歉。我只需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句话。
然而,真挚的笑脸和虚伪的笑脸却是不同的。
在诺顿最风光的那段时间,确实是有不少海贼笑着脸前来讨好。
可这些笑脸,诺顿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带着功利心的。他们赔笑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和航海士大人搞好关系。
但是,迪卡却不一样,虽然一开始,两人之间确实是发生过不愉快,甚至还进行过一场未果的决斗。
可当风暴结束之后,诺顿能明显地感受到,迪卡真的是因为钦佩自己,敬仰自己,才死皮赖脸贴上来的。
他的笑脸,是真挚的。
这一点,诺顿无比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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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无聊的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诺顿的目光紧盯着泰格的眼睛,从中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忍?
“一群门外汉围着一个专业人士审问,定下的罪名,却是这名专业人士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所以说,你们到底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我故意把船开到了无风带吗?”
“别开玩笑了,这场兴师动众的审问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一群饿疯了的海贼,愚蠢的意淫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要是真敢动手的话,就直接来吧,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表演。泰格想借此来逼迫巴兰卓下场,让对方做出一些让步;而巴兰卓虽说是要拉拢自己,但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借这场审判来打压自己的想法。
然而,剧本都写好了,关键时刻,演员却是撂挑子不干了。
巴兰卓可不会在乎一个舵手的死活,更何况这个舵手还不是自己的手下,所以,他还要等诺顿真正尝到苦头之后,才会下场。
但问题是,迪卡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怎么?不敢动手吗?”
见众人一时哑口无言,诺顿再接再厉,一面观察着泰格的表情,一面开口道,“现在,“深海恐惧号”还离不开我这个航海士,所以,收起你这些无聊的把戏吧。”
“迪卡是你的手下,你不是挺护犊子的吗?再这样下去,他的血可就要流干了。”
泰格闭上了双目,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单纯的不想搭理。
但这时,托尼却是反应了过来,反驳道:
“哼!嘴上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你是船上的航海士,就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兄弟们可不是傻子,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想要证据?很好,我给你们证据。”
“爬到桅杆上去看一看,看完之后再大声告诉我,船的正前方到底有什么东西。”诺顿给出了他的证据。
“呵呵,还想唬人呢?这鸟不拉屎的无风带上还能有什么东西?”托尼立即出言讽刺道。
可这个时候,泰格却是开口了:“照他说的做。”
于是,立马便有一名观察手爬上了桅楼。
“看到什么东西了吗?”托尼连声催促道。
“报告,正前方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海平面。”桅楼上传来观察手的声音。
“不要急,慢慢看,给我看仔细了再说话。”
诺顿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并不是无的放矢的。虽然现在距离“寂静群岛”还有三十多海里,但以“深海恐惧号”的主桅高度,应该是能勉强看到的。
果不其然,诺顿的话音刚落,桅楼上就传来了观察手连连的惊呼声——
“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有一个小绿点!不!是一片小绿点!”
“是岛屿!是岛屿啊!”
“什么?岛屿?”观察手的话引爆了甲板上的氛围,海贼们先是讶异,而后,便是一阵如降甘霖的狂喜。
“是岛屿!是岛屿!”
“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在一片欢呼雀跃之中,再也没有人去在意绑在桅杆上的“罪魁祸首”了。
但他们殊不知,此刻,他们为之欢喜若狂的,才是他们真正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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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给我抬走,我是不会给底舱这帮泥腿子治病的。”亚哈一脸的不耐烦,开口就要撵人出去。
“赶紧给我治!更不要告诉我,他死在了你的手术台上。”诺顿拎起船医亚哈,一把将人丢在了手术台旁。
“我说,我不会给底舱的海贼治病,听不懂吗?而且,这个死胖子也没有医治的必要了。”亚哈固执地挺起了腰板,一脸不屑地说道。
“凭什么没有医治的必要了,他不是还在喘气吗?”
“凭什么?你的眼睛是瞎了吗?他肚子上这么多洞你都看不见的?这凭什么还能活?”
亚哈也来气了,指着迪卡血淋淋的肚子,怒道,“话我就撩在这里了,五分钟之内,人就要咽气,神仙来了也没用。”
咚——
闻言,诺顿僵住了身体的动作,狠砸了一下手术台之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场景?为什么又是自己?
是自己犹豫了?
是自己犹豫了。
“诺顿大人,我看不见你……”
迪卡无力地垂下了手臂,视线也因为供血不足变得一片漆黑,但他却用最后的力气,呼唤了诺顿的名字。
“我在这里,迪卡,有什么话就说吧。”诺顿握住了迪卡的手掌。
“诺顿大人,我很开心,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您。”
“嗯,我都听见了。”迪卡的话,无疑让诺顿更揪心了。
“其实,一直想和您说声对不起。当初,我听信了巴兰卓的话,通知您去开会,可我完全没有想到,最后会给您和泰格大人的关系带来这么恶劣的影响。”
“对不起,是我太傻了……”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诺顿将迪卡的胖手握得更紧了。
“要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去叫您,那该有多好啊……”
迪卡张大了眼睛,声音也若有若无了起来,“这样的话……一切还和往常一样……我也能一直死皮赖脸……在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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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传来了一阵兴奋不已的欢呼。
海贼们又恢复了张狂暴戾的本性,喧嚣之中,似乎在喊着什么——
“杀了它!”
“干掉它!”
诺顿抚闭迪卡的眼睛,按着剑鞘,毅然转身向甲板走去。
他要为迪卡的死,讨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