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随大家起身端立, 两排侍女在宝座前呈“八”字形站开, 这才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款款走出,不用猜也知道, 这就是苏玛樾乌公主。
那公主生得高挑非凡, 怀瑾在座下观望, 只觉是比自己身长有过之而不及, 修长的身段让那袭碧绿的华服裹着,右肩上搭了一条孔雀羽织成的长条肩毯,那是缅甸王室的正式礼服样式,只是看来这位公主偏爱孔雀,且是在这东南亚一带被尊为神鸟的绿孔雀。
再往上看, 连半张脸也让一只翠羽面具所遮盖,远远看去,只窥得一双眸, 尖俏的鼻尖,和窄瘦傲慢的下巴。而一头乌发也在头顶梳起,拿精心雕琢的翡翠王冠罩着。
公主款步走到宝座前, 一个转身坐了下来,这么一转一坐, 傲姿尽现,怀瑾心中暗自吃惊, 这架势哪是一个前朝公主,分明就是当世的缅甸女皇。
“女皇”慢慢扫视了一下在场宾客,仿佛很是满意, 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开口:“各位尊敬的将军,”她说的是晦语,“今日有幸将大家请来,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与我共进晚餐,我感到十分高兴。请大家就座,不要拘束。”
在场的晦国人听闻此言,均向前九十度鞠躬,怀瑾也随着大家微微颔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那公主自顾笑了起来,仿佛她真的是心情十分愉悦,怀瑾听着这声音试图判断出她的年龄,却只听得她的声音略沙哑,带着一种浅浅的慵懒,慵懒中透着股挑战的意味,却又不知在挑战什么,让怀瑾生出一种莫名的不适之感。
公主将手一扬,那两排侍女各就各位走到宾客身后,在场连怀瑾一共八位客人,每人身后正好立有两名侍女,公主身后也留有两名侍女,这时她们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将各自侍奉的主人面前的酒杯斟满。
“各位将军,”公主又发话了,“我缅晦联手,赶走英国殖民者,建立东南亚和平、独立新秩序的日子指日可待,在此我代表锡袍皇族和缅甸人民对各位将军的汗马勋劳深表感激,我敬各位一杯。”言毕,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座下示意一番,一饮而尽。
八位宾客也都端起各自的酒杯,饮尽。
怀瑾听出了端倪,先前心头的猜测进一步得到证实,想来这苏玛樾乌公主是要在晦国的扶植下复辟贡榜王朝,这么一来,新的贡榜王朝可不就是晦国人的傀儡?而令她不解的是,晦国人为什么不像占领香港那样直接打跑英军,将缅甸接手过来?为什么要扶植这样一个傀儡王朝?
“苏玛樾乌公主殿下,我们在贵庄居住的这段时间,您将一切都考虑得很是周到,我们在这里各方面都称心如意,因此我们该感谢您才是,让我们敬公主殿下一杯酒,祝公主殿下早日修成大愿,心想事成。”在座的晦国军官里,军衔最高的一位举杯说道。
“祝公主殿下早日修成大愿,心想事成!”其余人也边端起酒杯边附和道。
“哈哈哈哈哈~”苏玛樾乌随大家将酒再次饮尽,她的笑声总是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透着股自信和莫名的危险,“让各位将军生活愉快是我应该做的,今晚我们不谈国事,不谈政治,轻松一些,讲一讲各自经历的趣闻嘛,一会儿等酒席散了之后,你们身后的侍女,都是缅甸国万里挑一的美人,如果有入眼的,尽管带回你们的居所中去。”言毕又自顾笑了起来。
这么一来,座下的气氛果然轻松活跃起来,这些半月未沾荤腥的晦国男人眼中早已透出饿狼一般的光芒。
怀瑾听闻此言,心中胀满强烈的反感与不适,只垂下眸,保持起码的礼节。
“罪过罪过!怀瑾将军,是我考虑不周,军中将领多为男性,我思维定势了,并不是有意忽视你,”公主说到这里,突然换成了韬语,“还请你不要介意才是。”
怀瑾听她连韬语都说得如此流利,心中暗暗吃惊,却只对着殿上微微颔首,“公主殿下言重了。”
“哈哈哈~”那苏玛樾乌公主却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殿堂,走到怀瑾身前。
这样近的距离,才可以看到那公主原是生得一双极美的眸子,宽宽的双眼皮,眼窝微陷,许是因着脸上大半都让面具遮着,这露出的眼眸便极为吸引人,在周身华服与翡翠的映照下顾盼生姿。
怀瑾亦站起身来,礼节性地微笑了笑,又垂下眸去。
“怀瑾将军,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听说韬国来了一位女中豪杰,同为女人,我很是为你感到骄傲呢!你们韬国有句俗语,叫‘巾帼不让须眉’,我想,说的就是怀瑾将军你这样的女人了。”
“公主谬赞,怀瑾愧不敢当。”
苏玛樾乌看着她,又笑了起来,“好!果断干练,不卑不亢,我喜欢。怀瑾将军,我敬你一杯,希望我们将来合作愉快。”
怀瑾颔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身后的侍女又为她和公主斟满了酒,怀瑾再次端起,“这一杯,我回敬公主殿下,感谢您的款待与抬爱。”说完自己先干为敬。
玄武城的这个夜晚异常的冷,刚下过一场雪,路面上没及时铲掉的雪都被碾成了冰,董知瑜买了些坚果糕点,小心翼翼地淌到怀瑾家宅前,按响了门铃。
刘妈小跑着赶了出来,一半是怕门外的人等得冷,一半是自己乍一出屋子,也着实冻得慌。
“哎哟,董小姐快进来!” 一月的天黑得尤其早,开了门仔细辨认了才认出是董知瑜,虽是戴着绒线帽子和手套,可看着依旧单薄得很。
“刘妈,就去你那屋坐坐就好了。”董知瑜见刘妈把她往正屋带去,忙拉住她,刘妈的屋子在侧面,天这么冷,她不在主屋活动的话还要临时烧起炭炉,何必那么费事。
“嗳……”刘妈犹豫着。
“走吧,跟我还客气什么?”董知瑜倒是领头往侧屋走去。
进了屋一阵暖意融融,“晚饭吃了没?”刘妈问道。
“吃过了。”董知瑜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桌子上,摘下手套,轻轻往手上呵着气。
“你呀,来陪我这老妈子我都不知多高兴了,下回不许再带东西来,听见没?”刘妈边说着便将一只小巧的暖手碳炉递给她。
董知瑜接过来,笑得憨甜,“没啥东西,都是吃的,冬日里没事多吃点,耐寒。”
刘妈将她瞅了瞅,眼中半是责怪,“我看啊,董小姐你可要多吃点,人家冬天都贴膘,我怎么瞧着你越来越瘦?一会儿我包的韭菜猪肉饺子你给带回去,特意给你包的。”
“嘿嘿,那谢谢刘妈了呀。”董知瑜应了这一声,脸上突然沉了一沉,一下又瞧见刘妈在看自己,便又浅浅笑了笑。
“董小姐,你猜猜今天有啥好消息?”
“嗯?什么?”董知瑜刚沉下去的脸,这会儿又来了生气,一双眸子都点亮了。
“你等等!”刘妈说着走到了隔壁屋,回来时手里拿着封信。
董知瑜伸出手,身子都探了出去,“怀瑾来信了。”
这是怀瑾寄来的第二封信,董知瑜仔细研究着信封,“是从缅甸仰光寄来的。”
拆开信封,又是那熟悉的字迹,大气中透着婉约,若不是刘妈在,她真想抱着那信笺,嗅一嗅怀瑾的手曾经抚过的每一寸,再放在唇边吻一吻。
“都写了啥?”刘妈也等不及要听听怀瑾的近况。
董知瑜粗略看了看,跳过那么几句写给自己的,只将那其余的给刘妈读着,大致也就是说她现在一切都好,暂住在茵雅湖畔的一座竹居中,和其他晦国的军官一起,在等候军队的到来,等候进一步的号令。另外大致写了写那里的气候,看到的吃到的,等等。
至于写给她自己的,为防止信件落入他人手中,也不过是寥寥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
每一封信中怀瑾都会告诉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她知道,怀瑾是怕自己等得失望心焦,怕自己担心受怕,唯有将目光落在眼前,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是真。
“看来她要在茵雅湖畔住一阵子,就是说,我可以给她回信了!”董知瑜简直欢呼起来,“我今晚就给她写信,刘妈,你有什么要我转告的?”
“我啊,”刘妈想了想,“我嘴拙,就是想她在外面好好吃,好好睡,照顾好自己,刘妈就最高兴了。”
“好,我一定给你写进去!”董知瑜“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心里有好多话想跟怀瑾说呢,今天她刚收到马修的一封信,他们在马来半岛北部受到重创,正往印度进军,印度,董知瑜琢磨着,那就在缅甸隔壁。
宴会散了,竹居中又闷热起来,兴许又要下一场雷雨。
怀瑾觉得有些乏了,那样的宴会,终究轻松不起来,回了竹居,沐浴完毕,这会儿正坐在书房中,给法师的情报怎么写,她大致已经有数,只是还想在脑中细细过一遍,看有没有遗漏。
忽闻门外一声通报:“怀参谋,苏玛樾乌公主来了。”
怀瑾睁开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