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石娇娇就捂着肚子冲去了厕所，不到十分钟之后哼哼唧唧地走出来，继续摊在石爸爸心爱的藤椅上，还没躺稳，腹部又传来叽里咕噜一阵响，她挣扎着要起来，发现并没有要发作，又深深松了一口气，无力地看着堂屋的天花板。角落有一块因为渗水而发黄，夏天暴雨多，石爸爸一直说要做一下防漏，到现在也没做。

落地扇傻乎乎地摇着头，一阵一阵的给石娇娇带来清凉，凉风之后感到炎热比前一秒更甚，已经到了夏天最强盛的时候。寂静的乡间午后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声音逐渐增强，就听见石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么热的天还干活呐？”远远地有个老人应到：“就趁着太阳烈，把草根刨出来晒呢！你没去饭店啊？”“娇娇在家呢，病了，去卫生院给她拿点药。”“哎呀，那你赶紧进屋吧！”“好，大哥你忙着啊！”……

石娇娇转了个身，把盖肚子的毯子全数卷在了腰上，仰视着走到身边的妇人，虚弱地伸出手，说：“妈妈，拉得我头都昏了。”石妈妈把药放在女儿肚子上，转身去端了水来，见躺着的姑娘额头上都是汗，说：“还卷着毯子，热不热？”石娇娇摇摇头，只想快点止住肚子里“闹革命”，起身麻利地吃下药片，又咕嘟嘟狂灌了一杯水。

“卫生院里的人说，夏天特别容易食物中毒，我们家店里可得提高警惕。”石娇娇笑都没有力气，放下杯子歪在扶手上，说：“真是亲妈，我都要倒在你面前了，你心里就记挂着店里。”“这姑娘！”石妈妈拉了凳子坐下来，牵过女儿细小的手揉了揉，说：“今天地方新闻上播了，你吃的那家店就是出问题了嘛！还亏你吃得少，好几个人都抢救了！”

“哈哈。”石娇娇躺会椅子里，抬了抬手，说：“我那女老板吃了不少，打电话来生龙活虎的，看来就是我倒霉。”石妈妈撇撇嘴，松开女儿的手，准备泡点赤小豆，晚上给石娇娇熬点养人的粥。“我给你把电视打开看看吧，干巴巴在这儿躺着多可怜哟！”石妈妈经过电视，拿着遥控器问，石娇娇简直要笑出声，“当我小孩子呢，不看个动画片就坐不住？”石妈妈闻言一笑，“可不就是我的小孩子嘛！”

“嘻嘻，是亲妈，真疼我！”石娇娇昂着头撒娇，逗得妇人冲她皱皱鼻子才离开。跟妈妈说完话之后身体和精神仿佛都轻松了许多，石娇娇嘴角含着笑，拿起一旁的手机，顺手点进了一个APP，看看有什么稀奇事。屏幕滑动了没两下，一条标题闯入她的眼睛：学术界的哈姆雷特？聊一聊数学界最近的一桩奇案……

所有的身体观感一下子消失了，石娇娇腾一下弹起来，快速地阅读了这篇很长，故作幽默却因为主要议题艰涩，而少有人问津的文章。里面没有任何明确信息，但事件的整体脉络，包括主人公的专业背景，都极其精准地指向了唐建宇这件事。

一件事情开始扩大的前兆，就是传播载体上的表现，而如今的互联网对信息的发酵能力不可预估，到时候专业纷争会变成一个社会新闻！等唐建宇从法国回来，恐怕在机场就会有人认出来他，这个只在专业书刊上露面的数学家了！不明所以的人们会自己塑造想要的角色，那时不管事件的真相是什么样的，唐建宇安静纯粹的生活，一定会遭受严重的侵扰！

而自己想要给予的支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

石娇娇拿下身上的毯子，趿着鞋疾步走回房间打开电脑，手指头看没碰到键盘，妈妈就抱着个小盆站在门前，问：“你忙什么，不能歇会儿，肚子又不疼啦？”石娇娇看着屏幕，眼睛动了好几圈，才木讷地回头看母亲，说：“好多了，我就看一会儿！”石妈妈扭身走前，留下一句话，“神药呢，这么快？别看电脑了，真是一下子都离不开这鬼东西！”“嗯嗯……”

石娇娇拿着鼠标，光标停在A

als网站首页公示的简短标题上，这是最快对“论文剽窃事件”做出反应的单位，事件发展了将近一个月之后，这个数学顶级期刊仍旧保持了，从一开始起就对唐建宇持怀疑态度的立场。大脑最灵敏的圈子，是不是对已有论断的甄别，比常人反而更迟钝而滞后呢？

唐建宇这次亲赴法国，一方面是受那对叔侄的私下邀请，另一方面也想去曾经熟悉的圈子，在同行的嘴里探探口风，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总之都不太客观。没有接到过他一次电话的石娇娇，把头放在靠椅上，木愣愣地看着窗户上面，窗帘吊环行走的细长轨道。

她保持着这种不适的姿势很长时间，直到脖子被椅背膈得隐隐作痛，她才回过神来，表情也从焦急变得冷静，像做了巨大决定之后的那种破釜沉舟的神态。手机放在电脑旁边，关了静音后默默地跳动着来自各方的消息，除了细长的手臂，石娇娇姿势没有一点变化，她向手机伸出手去，眼睛却并不看，只是凭感觉在桌面上摸索。

拿到手机之后，她将这物件握在手心，默然地放在心口，目光涣散地又发了好一阵子呆，才起身绕过床，走到旁边柜子旁，蹲下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从层层叠叠大学毕业带回的书本和杂物中，掏出了一个蓝色的透明塑胶工作证，里面放着一张经过风出雨打，皱巴巴的卡片，卡片上一排清晰的数字，细看是之前写过，不知什么原因模糊了，后来重新描过一遍。

不知道当时一笔一划描画的有没有出错，也不知道那时的号码现在还有没有使用。石娇娇在删除张堃一切联系方式之后，再想跟他取得联系，已经没有勇气跟别人去打听，只能寄希望于这张他曾经手写过的，似是而非的工作证。她不明白只是跟对方通一个电话，为什么会有心口压着巨石般的窒息感，但为了唐建宇，她需要试一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