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吹过古老的银杏,扇形的叶子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大学的门口有学生三两成群地进进出出,时不时转头看一看立在一边的,气质清淡的美丽女人。石娇娇看看时间,才刚刚七点,正是平时唐建宇刚要开始讲课的时候。她对着唐建宇的头像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手机装回包里,先去对面美食街找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吃完一碗拉面出来,时间才刚刚过去四十几分钟,石娇娇信步走在小铺子一个连着一个的热闹街道里。“美女,体验一下我们的精油吧!”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凑上来热情地邀请,石娇娇微笑着摇摇手,继续往街道深处走。经过一段人少而光线微暗的小巷,眼前豁然开朗,细看烟雾缭绕,人头攒动,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寺庙。
石娇娇看着门楣上红底金字的牌子发了一会儿愣,最终抬脚跨过门槛,在香火处拿了一份香,加入了善男信女的行列。庞大的塑像身披金装,半眯着眼睛俯瞰众生,面目无悲无喜。石娇娇从不信神拜佛,不知为何,今天却生出一种虔诚来,或许是因为偶尔遇到寺庙,像一道神谕,莫名感染了她。
往功德箱里投了钱,膝下红蒲团柔软下陷,石娇娇仰脸看着普贤菩萨,宝相*,双手合十,在心里点供认出诚实的乞求,再松开手,实实在在叩了三个头。“菩萨保佑,平平安安,一切顺数。”刚刚起身,就有人抢下蒲团。走出烟火袅袅的香火台,石娇娇看见自己插上的那支香在角落散着幽蓝的烟。
九点的大学门口还是很热闹,许多小吃摊神出鬼没地出现了,每个摊位都吸引了朝气蓬勃的学生围着。石娇娇看着熟悉的场景,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不由得满眼笑意。这时,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拍,石娇娇转头一看,是个穿着灰色短袖衬衫的老年人,带着褐色边框的大眼睛,一脸探询地问,“你……是在等唐建宇,唐教授吧?”
“啊……”石娇娇眼睛快速转动,想起来他是大学的门卫,忙微微弯了弯腰,说:“叔叔您好,还在上班呢?”“是呀!”老人见石娇娇记起了自己显得很高兴,指指警卫室说:“我们要到十点钟才交班呢!”石娇娇点点头,回:“那还挺晚的。今天唐老师上课,我正好来等他一起回去。”
大爷一听,张了张嘴,说:“七点多的时候,也是你站在这里吧?门口花坛旁边。”石娇娇回,“嗯,想起来他一般上课要到九点多,我就去对面吃了点东西。”老人背着手,“我看了好半天,不大敢认。见你走了本想算了,谁知一抬头,又回头了!就怕真是你,一直傻等,干脆出来问一问!”“傻等?”石娇娇不明白,老人意外地说:“他怎么会没告诉你!小唐好久不来学校了,听我儿子说,课都给别的教授带了!”
“啊?”石娇娇大惊失色,声音不觉有点大,赶紧调节一下,询问道:“您儿子什么时候跟您说的,他有说什么原因吗?”老人嘟嘟嘴,收收下巴茫然地说:“大概半个月前吧,至于为什么,我儿子就是个助教,哪儿知道。就算知道,跟我个老头说,我也听不明白啊!”石娇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显然已经有点慌了,老人只好极力描补作为安慰,“小唐教授这么厉害,总是到处有事找他的。不告诉你,估计又是什么保密项目吧!对他来说很正常嘛!你不要急……”
石娇娇撩起眼皮看了眼老人慈和的脸,他已经尽他所能在帮自己分析了,石娇娇稳住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微笑着说:“是呢,他以前也会这样!”“哎,就是嘛!”老人摊摊手,“这么晚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就安心了,还能叫他来接你!”石娇娇笑着答应,谢道:“多亏了您,不然我真要傻等了,这就给他打电话!”“打吧,我回去了!”
唐建宇接电话很快,声音也如常,问石娇娇是不是已经到宿舍了,石娇娇吞了吞口水,一脚踩在一片早早落下的银杏叶上,说:“还没呢!你呢,下课了吗?”对面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下啦,在办公室,理一理教案就准备回去了。”石娇娇一听,眉头不自觉拧在一起,咬住牙根,握着包带的手攥了攥,后来轻轻吹出一口气,温柔地说:“今天也很晚啊,你的学生要恨你了,课又晚又长!”“呵。”唐建宇轻声笑,“他们习惯了,我没时间。”
“你……”石娇娇犹豫地叫了一声,“嗯?”唐建宇声调柔和地上扬问。“要好好的呀,别那么废寝忘食,我……”石娇娇抿了抿嘴,用撒娇掩盖了担忧,糯糯地说:“我会舍不得呢!”唐建宇沉默了好久,听筒里传来他呼吸的声音。石娇娇也一言不发,她耐性地等待,等待他做好准备,向她倾吐真实的情况。
“你也是啊,”唐建宇提起一口气,说:“都两三个星期没有回家了,你爸把诉苦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石娇娇感到一阵泄气,看着渐渐清冷的街道,扶住额头,顺了好几秒的气,才沉声说道:“他真是……难得才这样嘛!这周一定会回去的,居然都会告状了。”唐建宇笑出声来,“他也心疼你呀!赶紧回来,我也好久没去看他们俩了,回头你妈生气更难哄呢!”“呵。”石娇娇勉强笑起来,“你还是被我妈给吓着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多讲了几句,都生出一种疲于应对的感觉,还是石娇娇率先结束话题,“太晚了,我马上回宿舍,你也快点回去吧!”唐建宇的口气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急忙应道:“我已经走出来了,到家给你消息。你也是,到宿舍来个信。”“我才几步路!”石娇娇演戏演全套,嗔道:“你开车注意安全!”“好,晚安。”“晚安。”
他是不是遇上什么,连对她都不能说的困难了?这段时间积聚的不安,如同从黄昏爬向黎明的黑夜,越来越浓,简直从心里呼之欲出!
靠近,远离;靠近,远离……交错的路灯,在石娇娇神情肃穆的脸上画出,深浅不停变换的黑影。话少的出租车司机被客人散发的冷淡气息感染,更是一声不响。城市的霓虹遮蔽了溶溶月色,路上急速行驶的车辆,像灯下徘徊的飞虫,“嗖”一声,刺破宁静,融进了夜色里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