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父母见面的日子隔日就到,当天日光艳丽,热得不像话却不粘腻,算得上夏日里很好的天气。仿古建筑群,黑白交错的*墙壁林立,格出意境幽远的深巷口,若是下一场烟雨,仿佛随时会出现一位打着浅黄油纸伞,腰肢款款的旗袍女郎。
巷子入口,一块精致的铭牌,上面暗红的漆字用极富气质的小篆写着“观鸭”,时时修补的新漆料,在强烈的日光里反射着细绒绒的光。穿黄色丝质套衫的夏蕾出现在巷口,走到车辆回来的主干道路口,四下探看了好一会儿,低头摆弄了下手机又返回了巷子里。她踏在不规则石板铺成的小径上,脚步轻快的绕过两三个拐角,在一扇厚重黑色铜钉的门边停下,两个着单薄唐装的服务生打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还没到呢!司机是不是找不着这里?”夏蕾疾步穿过有着闲池芭蕉相思子的迎客院,三两只杂花的番鸭懒怠地扭了扭脖子。唐建宇从挂着陶铃的回廊上露出脸上,阳光将随风摇晃的铃铛穗影投在他脸上,顺应男人起伏的五官攀爬。唐建宇撩了一下穗子,“找得着的,我刚刚打过电话说过了。”夏蕾一听,肩膀耸起来,柳眉一竖,“那你还让我跑出去!”
两人走进大堂,二十几年的老店,从未改变过的装修风格,青砖和原生木料相结合,传达主人家一贯的,清高随心的生活哲学。唐建宇一进门,一位跟他年龄相仿,高挑典雅的女人就迎上来,客气地问:“客人快齐了吗?我好安排凉菜。”唐建宇看了看屏风后面,郭伯伯一家正和爸妈说着什么,其他亲近的朋友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说回视线说:“可以了,马上到。”夏蕾听罢,径直走到内庭,跟大家招呼几句,在唐父唐母的带领下,人们开始起身往后面的设宴厅去。
大约是安排好了亲朋,唐父唐母后面跟着夏蕾又返回大厅,见唐建宇皱着眉头正在打电话,叽叽咕咕说着关于撤销的事情。唐建宇一抬眼看见父母,想到他们大概要到门口迎石家夫妇,草草结束了电话,走上前说:“刚刚电话已经到路口了,这会儿估计在停车呢!”唐父点点头,挥了挥手,“走,去门口等着他们。”夏蕾和唐母耳语两句,又疾步返回宴会厅。
刚刚走到垂着布帘的门庭,只听见院子里鸭子“呱呱”聒噪两声,一个熟悉的声音爽朗地传过来,“哇!也不叫人去路口接着,巷子这么深,要不是我,一家子都被野导游给忽悠进名人故居参观了!”紧跟着一场大笑,唐建宇让父母立在廊子边,自己快步绕过那从芭蕉一看,叉着腰插科打诨的不是靳华是谁!
“唉哟,你跑慢点,可别被这石子路绊个大跟头!”靳华一见老友,假意作出接住的动作笑道,身后张烨回头看了石家一行人,掩口调笑道:“绊一跤正好,老丈人丈母娘就在这儿,还承受不起建宇一个大礼嘛!”说得廊上园中,前后两拨人都大笑起来。
唐父早从廊子上走下来,嘴里道着“路上辛苦”伸手迎上来,唐母紧随其后。石爸爸更加热情,满手满掌地握住唐父的手问好,说:“怎么好叫您迎,这么毒的太阳!”四个家长寒暄过,相互簇拥着往走廊上走。这时,夏蕾领着郭伯伯急匆匆就走了出来。唐父赶紧跟石爸爸解释,“这是我的老友,姓郭,作建宇这次的主媒!”石家连声问好,此时一个人凑上前,石爸爸赶紧拉着他回说,“这位姓陈,是村里看着娇娇长大的伯伯,是我们家的主媒!”媒人见面,又是一番寒暄。
今日订婚宴,是订婚双方将对方正式引荐进自家最亲密的亲友圈,虽然没有婚礼隆重,但在当地意义重大,和大日子也没什么区别。因为重要,女孩子也得拿出矜持的姿态来,譬如石娇娇,一进门就有陈丽这个副媒陪着,愣是一句话一个声音都没有出。唐建宇在周旋间匆匆看了自己的小女孩一眼,恰巧她也在偷看他,目光一接触,心照不宣地含羞笑了笑。这一幕被陈丽看在眼里,忙瞪了唐建宇一眼,推了推石娇娇说:“注意点!”
两股人汇做一股,都是今日的“大角儿”,他们一进入大厅,喜宴也算正式拉开帷幕。落座之前,陈丽和夏蕾走到了一处,互相斜眼打量着对方,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两个平时总在一个阵线上的亲密好友,今天在另一个密友的宴会上,居然各代表男女双方来!陈丽摇着食指,连声挖苦,“到底还是亲戚要紧,不声不响给堂哥护驾去了,亏你干老子干娘把你当亲女儿待!”夏蕾一记闷栗垂在陈丽头上,“你少给我没话找话!”
订婚主要两个组成部分,一是喜宴,好在亲朋相聚的时候把准新人介绍出去;而是商谈,把结婚的日子还有大致规划先谋划个雏形来。
石家本是外地迁居过来的,跟老家几乎断绝了往来,所以请的人很少,只有陈丽一家,席上基本是唐家的客人。即便这样,因为只是个订婚宴,唐家所邀也不多,都是诸如唐建宇的叔叔、郭伯伯、靳华、之类,关系最熟稔的人。关系圈小而密,大家都真心为着订婚的新人着想,喜宴上的客气融洽自不必多说。
宴会之后,宾主道别,小辈妥善安排好长辈的行程,等邀请的客人都散去了,观鸭庭的少东家,那个高挑典雅的女人,周到地安排好茶席,给订婚的两家讨论结婚事宜。这些事情,唐建宇和石娇娇照例是要回避的,反倒是夏蕾和陈丽陪着他们的家长留在现场。他们二人在送完客人之后,还真的要去附近的名人故居晃一圈。
“呼……”石娇娇吹起自己的刘海,停在白墙黑瓦下,墙内一棵古老的榆树树高参天,枝叶覆盖了墙角的半个小道,遮盖着行人。唐建宇也停下来,问:“怎么啦?”石娇娇嘴角拉了拉,捂着心口说:“你猜他们在谈什么,会不会一个谈不拢吵起来啊?”
“呵……”唐建宇哑然失笑,左手虎口撑着脑门问:“就我们的爸妈,连约个见面的地方,都要互相考虑,一个说不能耽误你家店里生意;一个说我爸爸身体要紧,不要远行!这样两双人,有什么谈不拢?”“话是这么说,”石娇娇撅撅嘴,还是愁容满面,“毕竟是他们最挂心的大事,难免更较真!你看网上,不是很多谈结婚谈成仇人的嘛!”
唐建宇很少关心家长里短,不会去留心,自然不晓得网上谈婚论嫁的人们,都是怎么在婚姻殿堂的门口谈崩的。他只是按现实情况去分析,怎么想都没什么不成的,他们要克服的早在前面已经都面对了。他伸出手,肆意揉乱石娇娇头顶柔顺的发丝,温言到,“其实没什么可谈的,我呀,无论什么情况都是要娶你回家的。”石娇娇垂着头只能看见唐建宇的鞋,闻言“唉哟”一声,把脸埋得更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