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石娇娇按掉无人接听的电话，原地转了两圈，泄愤似地将手机摔在柔软的沙发上。她扶着额头，很想大声叫喊，可二十三层现在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在，到底也是工作场合，实在不便发作。石娇娇喘着粗气盯着手机发呆，天知道，她酝酿了多久给自己找了多少理由，才终于下决心拨通这个电话，可他竟然没接！除了人在国外的时候，唐建宇不接石娇娇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正生着气，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回来我也不接！”石娇娇气鼓鼓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打算去接，拿起来一看却是周佳琳。对方听石娇娇口气不善，疑道：“我、我还没说话呢！”石娇娇叹一口气赶紧调整了语气，问她有什么事。“你有没有空，帮我去店里拿一下大老板的手表，上次送去保养今天到日子，我差点给忘了！”

周佳琳自从做了生活助理，竟然变得比小蒋总本人还忙了，一个星期五个半工作日有四天不在办公室，最神奇的是，石娇娇莫名也快成半个生活助理了！那家手表服务中心离通域大厦很近，平时帮周佳琳做的此类小事也不少，可石娇娇正气不顺，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道：“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帮Sue准备明天报告会的资料！”“嗳！”还没等对方说话，石娇娇挂断了。

手机还没放下，电话又来了，石娇娇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说：“没空就是没空，你另想办法！”对面一阵词穷，等石娇娇回过神来看了眼屏幕，才发现这次才是唐建宇打了回来。来不及重新生气，就只剩尴尬了，石娇娇张嘴都有点结巴，“你，你怎么打来了？”唐建宇叹一口气，说话时还有点气喘，道：“你是打过来的啊！”

“这……”此刻石娇娇已经冷静下来了，也没有了此前一直积累的，要为那次相亲跟对方讨个说法的激情。她之前有理有据地劝自己，一定要问他凭什么？现在想想，邵文语早把话说明白了，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师，关心一下学生有什么问题？那就道个谢吧！石娇娇不由得苦笑起来，说：“啊，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嗯，田昊的事情，让您费心了。”

“什么，我不懂。”唐建宇听起来非常疑惑，他还没有发问，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似乎急着让他参加什么谈话。邪恶念头的产生只要一瞬间，石娇娇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可她就是这样做了，“啊，你是不是在忙啊，我就长话短说吧！田昊这人挺好的，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感情很好，就是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因为是你介绍的，我觉得有必要先给你个交代，所以……田昊那边我自己会处理好。”

她在说什么？我能一眼看下整套四色推论的过程，却听不懂这小女孩的寥寥几句话！唐建宇很想一个字一个字理清楚搞明白，跟她慢慢说，可是开了一半的会议还在等着他，会上坐着三四个国内数学界的大牛，每位发过的书垒起来比他人都高！“石娇娇你……”唐建宇又急又恼，曾经的女学生已经不由分说打起了退堂鼓，“就这样，您忙吧，我挂啦！”

唐建宇再次感觉到隔在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墙，从他回国开始莫名加厚，越来越高，仿佛很快就无法逾越了！他不明白接完这通电话后，心里为什么不是应有的疑惑，而是短时间内快速成形的难受。返回会议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重新落座了，目光都落在这个年轻的主讲人身上，唐建宇弯弯腰，走到屏幕下，“诸位都休息好了，那我们继续吧。”

他什么都没有多问，虽然是自己急着挂电话，可只要他追问一句，石娇娇敢肯定当时就会坦白自己在说谎，接着吐露出那场相亲让她多不高兴，再来不管不顾地发一场小脾气就好了……这些都没有发生，“呵。”石娇娇无奈地笑笑，“我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或许他一心想着未完的事情，连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听清呢！

Sue进门的时候，石娇娇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并没有发现，直到对方敲了敲桌面，她才回过神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里特别相似的，受着某种不能倾诉的折磨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都愣了愣。

Sue苦涩地笑了笑，说：“明天中层的总结会各个公司都会派人来，这种机会很少，就当是个锻炼的机会，由你去作会议笔录吧……”石娇娇看了看手边整理好的，应该是明天Sue要用的资料，哑着嗓子问：“我有资格去吗？”Sue翘了翘嘴角，“傻子，叫你去你就去。”石娇娇吸了一口气，垂下眼避开Sue红肿的眼睛，道：“知道了，我保证不给你丢脸。”Sue一言不发，兀自往里间的办公室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石娇娇感觉她好像在哭。

头一次独立参加会议并有任务，让石娇娇感到十分紧张，回到家洗完澡后，还是忍不住将Sue给的资料还有备忘录拿出来又看一遍。“对数据要敏感……”石娇娇若有所思地嘀咕，她正认真思考，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冷不丁地闹起来，吓了人一大跳。

是唐建宇！石娇娇看着屏幕，如同看着*正在跳秒的计时器。

“喂。”她还是怯生生地接了起来，唐建宇语气很平常，问她这时是不是打算休息了。石娇娇挠了挠头，“还早呢，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唐建宇一听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头发都气得竖了起来，明明是她说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反而问他怎么了？“你谢谢我，我总得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吧？”唐建宇没好气地回。

石娇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不明白唐建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接受他介绍的人，才明知故问，来发泄自己不被尊重的不满吗？石娇娇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唐建宇听见她加重的呼吸声，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道：“田昊我是认识没错，可我从没把你介绍给他。”石娇娇一听惊道：“不是你给我安排的相亲吗？”

唐建宇此时在别市下榻酒店附近的路边，靠在一辆车身上，抬头看见树影在天色里形成浓黑的剪影，被风吹得张牙舞爪，即便穿着外套，也能感到秋夜的凉意。他听石娇娇讲起相亲的过程，包括那段邵文语帮他打掩护失败的对话。“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又不会怪你，毕竟你也是为我好……”石娇娇酸溜溜地说，唐建宇没有回应。

隔了好一会儿，唐建宇才幽幽地开口，“石娇娇。”他顿了一下，问：“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在你眼里，我竟是一个可以做媒婆的人？还是替你做媒？”就是因为是我，才觉得有可能啊……这话却说不出口，石娇娇只能反问：“那为什么文语姐姐要那样说呢？”唐建宇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才回，“她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

石娇娇“哦”了一身跳下床，跑进厨房倒了一大杯水灌起来，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放下手机，唐建宇能清晰地听见她喝水时，“咕咚咕咚”的声音，听起来酣畅又舒服。“啊！”夸张的尾音，将她开朗起来的心情表露无疑。

她才不在乎邵文语怎么想，只要唐建宇说相亲不是他安排的，她就相信，就开心！

唐建宇仿佛亲眼看见石娇娇脸上暴雨转晴的全过程，听到那声浮夸的尾音，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大人了，却还是这样孩子气，高兴难过都这样，来势汹汹去意匆匆！可想起打这通电话的起因，唐建宇却再笑不出来。下午被石娇娇电话拱起的心火平息，头脑冷静时发现连提也不能提起一句！

以自己的年龄和身份，有什么立场去问她，跟那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的情况呢？和邵文语分手前的那件事之后，重新跟石娇娇恢复联系，已经是种不自持的放纵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唐建宇讷讷地说，石娇娇对他复杂的情绪毫无知觉，心情好得非常单纯，笑道：“这才几点啊！你是不是心疼电话费？”说得唐建宇哑口无言，无奈地接到，“我是不想你晚睡。”不知道为什么，唐建宇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让石娇娇突然心里一麻，她按住自己的胸口，抿了抿嘴说：“那好吧，晚安。”“晚安。”

发过许多再也不跟对方联系的誓言，用尽了所有狠毒的诅咒，可有什么用？只要能让她找到一点点由头，想要联系对方的心思就如野草一样疯长，不遭遇一场相遇就绝不能停止。石娇娇丢下会议资料，笔直地躺在床中央，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灯罩里，那只不知死了多久的，小甲虫的尸体发呆，嘴角无意识地上扬着。

没一会儿，她又感觉到一种绝望，如同深陷泥沼不可自拔的没顶之灾。“如果我干脆对他坦白了，会怎么样呢？”有时被自己逼到绝境，石娇娇会生出这样自暴自弃的念头。可她做不到，她对唐建宇太熟悉了，随便动动脑筋就能想象出他对她失望的样子。而那种眼神，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