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二稿再次被打回来，虽然教授有话“初稿的时候就说过，你这篇我要拿来冲优的！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你过。”可是确认过的东西，三番五次被推翻，这让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况且，宿舍里除了美泡，其他三人都已经是三稿了。“一会儿要收紧结构，一会儿又要我深入剖析。到底该怎么做啊！”石娇娇冲着办公室外走廊上，刚刚亮起的白炽灯哀嚎。

石娇娇到食堂的时候已经很冷清了，用餐区的灯都只开了四分之一。刚吃两口手机就响起来，她边接听边吃饭，“喂，爸爸。”“不是爸爸，是妈妈！”“啊，妈妈，今天又一个人在家啦？”石娇娇随口问道，对方嗔道：“你爸坐在我旁边呢！”石娇娇听了不由得笑起来，“哟，打电话来跟女儿秀恩爱呢？”就听见妈妈骂了声“没正行”，紧跟着就控诉开来，“你看看你，多久没有打电话回来啦？哦，现在长本事了，家里不找你，你就不想我们是吧？”

石娇娇一愣，想来不知不觉是有大半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惭愧的同时也不想落了下风，便心虚地说：“就两三个礼拜嘛，忙毕业的事你们知道的呀！我从前每个星期都乖乖报到的哦，对吧？”妈妈一听勉强接受了，放轻了语调，“现在论文写的怎么样啦？”“好极了，教授说要给我推优呢！”就听对面两人兴奋地说了两句，妈妈才对石娇娇说：“这就好。你忙归忙，饭得准时吃，要知道照顾自己呢！”“知道啦，不用担心我！”

接收完父母传来的关爱，石娇娇连回宿舍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一进门，难得其他四个人都在。“回来啦？”露华正在水池边刷鞋，石娇娇拍拍她的肩走到自己座位上。吴月跟朱青正对着吴月的笔记本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美泡搅拌着一杯玫瑰花茶，倚在石娇娇的床梯边，问：“怎么样，二稿过了么？”石娇娇嘴角下拉，极痛苦的摇摇头。美泡同情地摸摸她的头，“不急啊，姐姐陪着你呢，不像她们仨没良心，跑得飞快！”

露华拎着湿漉漉的鞋经过，冲美泡吐吐舌头。吴月合上电脑，笑道：“她的进度快不了，人可是冲优的种子选手！”美泡喝一口茶，挑眉道：“反正有人陪我后进就行！”朱青捏了捏吴月的椅子靠背，问道：“优秀论文的名额已经决定啦？娇娇，胥教授有没有给你开小灶啊？”石娇娇摇摇头，“可没什么特殊照顾。说是想拿来冲优，也不是一个教授能决定的，再说到时候还要公示的嘛！”朱青抿嘴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笑道：“你从大一进来就很厉害啊！”石娇娇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最可怕的不是毕业设计，而是最后一场校内直招的求职会，两三百人抢一个职位是常事，大公司的岗位更是千里挑一的架势。“下午你们还有谁去递简历么？”朱青问，吴月摇摇手，“我不去了，我反正就是死磕那家美国公司。”露华也表示放弃，“能投的都投了，听天由命吧！”朱青本人要回家考公务员，美泡和石娇娇已经有了确认的单位，更加不用说了。

石娇娇的工作，是在搜集论文素材过程中的意外收获。作为石娇娇论文研究对象的通源科技有限公司，是大集团通域旗下一个专做电路板、路由器等电子配件的工厂，虽说不是外资或国企，但在B市也是行业内规模领先的龙头企业了。这家企业地处开发区，每年都会给附近的高校提供不少赞助，石娇娇所在大学的管理学院外联部就跟对应的负责人陈小姐有很好的关系。

也是在一次谈话里，陈小姐偶尔问起来，“毕业设计做好，你也要找工作了吧？还是继续读研啊？”石娇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就想快点工作。”“哦，有什么眉目了吗？虽然我们厂今年没有直招，但是其他企业去的挺多吧？”“是，到时候就要拼命投简历啦！”陈小姐确认了石娇娇对于工作还没有行动，似乎也没有特定意向，就问了她要不要来通源工作。

陈小姐简单介绍了下岗位后说：“是个行政工作，虽然一开始待遇不太高，事也琐碎，但我觉得发展空间还可以，能学到东西，值得你试一试。”见石娇娇反应不强，又加了一句，“我是跟你接触几次后觉得小姑娘人不错，通源也不是想进就可以进的。”石娇娇当天没有回复，回去网上了解了下，又询问了室友的意见，才做了决定要去。

张合是通过陈小姐才偶然知道石娇娇要去通源了。他电话里的声音一听就来者不善，害得石娇娇有点心虚，问：“通源不好吗？我查了下，网上说还不错。”张合很久都没有讲话，开口也是冷冰冰的，“你知不知道我在通域，知不知道通源是通域旗下的一个厂？”“知道的。”“那为什么我的女朋友宁愿去网上了解，也不来问问我呢？”

石娇娇听出了怒气，没有正面迎上去，而是试探地问：“你生气啦？”张合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没有，通源确实挺不错的。我还有事一会儿再打给你。”“哦，好。”石娇娇乖顺地挂了电话，张合在另一头气得要捏碎手机。别说现在为毕业忙得焦头烂额，就算在平时，石娇娇也没未必会察觉这种龃龉，也可能是察觉了并不想理会。

到了四月下旬论文定稿，距离五月中旬的答辩还有不算短的时间。这时候大部分学生都定好了方向，回家的回家，找房子的找房子……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事了，石娇娇也打算五一之后就去通源报到。谁知在答辩之前，发生了一件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事情：她的论文在推优公示之后，被举报素材作假，让学校给撤了下来。

室友们看着披头散发的石娇娇，叉着腰在宿舍中间来回无数次，不时地*自己头发。“娇娇，你先停一停，学校肯定会给你个说法的。”露华惹不住拉住了石娇娇，石娇娇表情木然，“是吗？就找我谈了一次话，说要调查不是再也没动静了吗？”美泡咬咬嘴唇看着吴月，吴月抿抿嘴：“哎，拿掉再恢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疑稿不用，论文千千万，学校不会冒风险。”

石娇娇闭上眼睛再睁开，语气忽然坚定了起来，“我要去找校领导，我要跟举报人当面对质！”一言不发的朱青忽然劝道：“算了吧娇娇，不会理你的，举报人都查不出来的。再说，你四年的表现拿出来够扎眼了，也不缺这一篇优秀论文啊！”石娇娇目露寒光，道：“怎么不缺？之前或许不缺，被举报后就是不可或缺了！我辛辛苦苦看文献找资料，一趟趟跑企业搜素材，文章里面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我亲手敲出来的！现在不是一个名号的问题，是我品格的问题！”朱青倒吸一口气，还是笃定的摇摇头，“没用的。”

“难道推举一篇论文那么慎重，拿掉一篇论文就可以只凭一个连名字都不敢说的举报吗？”石娇娇站在班主任和辅导员面前，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石娇娇，你的心情我们很了解，但你注意一下情绪，学校正在调查，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温和的辅导员劝解道，石娇娇怀疑地看着班主任，直白地说：“什么时候？等我毕业之后嘛？”沉稳的班主任这才开腔，“事情才发生没几天，调查总要时间，稍安勿躁！”

沟通都是这样无意义的来去推诿。

事情一直没有进展，石娇娇不想坐以待毙，她想至少先揪出举报人来。全宿舍为了帮她都参与进来，朱青在论文定稿后不久就回老家了，说是全宿舍也只有四个人而已。因为是个人的行为，就不能从校方获取多少消息，唯一知道的就是：举报信是在四月三十号当天在学院举报信箱里发现的，再分拣到论文指导小组的。

“信我见过，打印的，信封是空白的。”石娇娇说，美泡第一个反应过来，“那就是这人自己投的信。”露华点点头，“应该也是学院的吧，会不会是其他参与推优的人？”吴月最后发言，“这肯定是学生，基本可以确定是我们这届毕业生里的，别的人没有动机啊！”石娇娇皱着眉头，“他选择这种方式而不是发邮件、电话，会不会也考虑这些有可能被查出发送路径什么的？”

四人面前放着几张草稿纸，上面不知不觉乱七八糟画满她们的猜想。“啊，为什么！不然还可以找信息学院的人帮忙查查呢！这一片纸头从何下手啊？”美泡手里攥着一本书，急躁起来就举着敲脑门。石娇娇一看，忙不迭伸手按着书，“啊啊啊，淡定，不要人没揪出来你脑袋倒撞坏了！”“可是怎么办呀，一点头绪都没有！”听美泡这么一问，大家都只能叹一口气，一筹莫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