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两地，要见一面多不容易呀！要么你学校校庆没空，要么我大伯家办喜事占时间，要么恰逢风霜雨雪……总之，这是两个少女长久分别后第一次见面。

托昨天被妈妈拖去澡堂的福，石娇娇披散着的头发此刻发散着残余的清淡的啤酒香波的味道。回想昨晚，那根本不叫洗澡，简直可以称作“战斗”！人多到几乎肉贴着肉，要不是为了好好洗个头，石娇娇真想随便冲冲立马回家。可偏偏妈妈是那种“你不洗满一个小时就对不起浴资”的人，这条生活经验，她也要强行传授给女儿。

刚刚回想到，被妈妈拉着搓背这最痛苦的一项，老六就从巷子里走出来了。她跳到石娇娇眼前，抱她的胳膊，出口就是甜甜的一句：“娇娇，我好想你啊！”石娇娇扶着车龙头，看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涂有厚厚油彩的指甲，说：“站远点，给我看看你，怎么好像长得不一样了！”

老六闻言松了手臂，乖巧地站到石娇娇面前，好奇地问：“哪里不一样了？”石娇娇抬眼看过去，老六似乎胖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烫的头发，黑色里隐隐泛红，卷着很好看的式样。极冷的情况下，老六穿着看起来很单薄的黑仿皮铆钉外套，一条酒红色的羊毛荷叶裙，裹着黑色打底裤的细腿，脚下蹬着一双粗跟的高筒仿皮流苏靴。

石娇娇的视线回到老六的脸上，才发现她的嘴巴特别红艳，是有唇彩的原因。

大概被看得害羞了，老六又蹭到石娇娇身边，紧紧挤着石娇娇的胳膊，说：“快去奶茶店吧，夏蕾该等急了。”说着把印着一个爆炸头娃娃的帆布包放进车篓里。石娇娇欲言又止地张张嘴巴，然后垂下眼帘，说个“好”字，骑上自行车像从前那样对老六说，“慢点上，小心摔到。”

石娇娇跟老六一前一后走进奶茶店，这店生意很不错，去年翻新装修时还扩大了面积。一股热乎乎夹着奶香的空气扑倒少女们脸上，老六登时打了个喷嚏，石娇娇回头问道：“感冒啦？”老六从衣兜里拿出面纸，回说：“没有没有，这儿真暖和。”

夏蕾在店的深处占了一个朝北靠窗的座位，她先看见石娇娇，又确认了好几遍石娇娇身后的人。“你俩坐一边吧。”夏蕾招呼了两人，又说：“还是老规矩，娇娇的布丁奶茶，菲菲的红豆奶茶。”

两人都高兴地点点头，立刻双手捧了杯子取暖。石娇娇吸一口奶茶，问夏蕾：“你今年在这里过年啊？”夏蕾点点头，说：“嗯，几个叔伯姑姑都来跟爷爷一起过年。后面估计没空跟你们见面了。”说完低头喝饮料，不动声色地看着老六。

石娇娇“哦”一声，开始敞开棉衣扣子，脱下围巾，脸红红地问：“怎么选这么个位置，对着空调，脸都吹干了。”夏蕾翻眼回到：“你还说我呢，我来的时候都没什么座位了呀。”又对着老六道：“菲菲，你说这石娇娇是不是烦人！”

老六自然地接过石娇娇的围巾，叠好放在腿上，看一眼石娇娇傻乎乎地笑起来。夏蕾看了，也笑道：“菲菲回来了。”老六这才接话道：“我们学校放假比你们早，回来快半个月了。”石娇娇看夏蕾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看石娇娇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样子，夏蕾忍不住戳一下石娇娇的脑门儿，站起来说：“你坐到我这面来，背着空调。”石娇娇求之不得，赶紧点头。老六见状拿起东西站到一边，等两人交换好座位，才自然地坐到石娇娇身边。

“怎么不见你喝东西呀？”夏蕾摇摇手里还剩一半的奶茶，问老六。老六“哦”一声，赶紧抿一口，仿佛细细品似得咂咂嘴，说：“都有点喝不惯了，我们学校美食街上的奶茶比这个奶味重。”

夏蕾点点头，问起老六在学校的情况，听老六简单的回答后，又跟石娇娇讨论起这次期末考试英语有多让人莫名其妙！这时老六把围巾跟帆布包放到石娇娇身后，说：“我去上个厕所啊。”说完起身向外面走去。

“这还是菲菲么？她从前什么时候一个人上过厕所！”老六刚刚走远，夏蕾就不可思议冲石娇娇问道，“现在连问都不问就自己去了。这到底是谁？从一进门我就不敢认她，你有没有说说她！”石娇娇叹一口气，看向外面三四颗高低不一的小松树，低声问：“说什么呢？”

“你说呢！她这什么打扮，是个中学生的样子么？给丽丽看见，你看丽丽说什么！就是妖里妖气！”夏蕾激动的脸都红了，气鼓鼓地一下靠在椅子上。她气老六外形变化之后隐藏着的，可能存在的品行变化，也气石娇娇居然这样无动于衷。夏蕾摇摇手，又自顾自地说：“算了，说到底她是你朋友，我也没什么立场说什么。”

石娇娇捏捏手里的纸杯，松开紧闭的嘴唇，刚准备说话时，老六就回来了。她坐定之后，感觉气氛有点奇怪，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你们讲什么呢？这么严肃。”石娇娇喝一口有点凉了的奶茶，提提嘴角对老六说：“没什么。”

夏蕾先盯着石娇娇，在她转头看老六，张嘴准备讲话的时候，石娇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现在讲出来不是坏事，可是菲菲受得了么？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噫，我在骂她呢！”夏蕾庄重地说，老六登时一脸惊疑，忙问：“为什么呀，你干嘛没事骂她！”

不知道为什么，夏蕾特别喜欢看老六维护石娇娇的样子，有种无比熟悉的纯真姿态。她口气不由得软下来，笑着说：“她呀，明明知道现在这店里有厕所了，也不告诉你，害得你去外面受冻，你说我要不要骂她！”老六表情立刻放松下来，笑眯眯地回道：“哎呀，我都习惯了，从前不都是去公共厕所的嘛。”夏蕾连连点头。

石娇娇听完这段对话，感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虚地看着了夏蕾一眼，正好迎上她如针般尖锐的目光，仿佛在警告她：你最好找个机会说一下，这不是小事情。石娇娇完全明白夏蕾的担心和好意，她明白柔顺的菲菲一旦受了不好的引导，很可能走上不可预知的歪路。可她不知道怎么跟菲菲开口，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只好做出讨饶的表情，然后快速地别过脸。外面那三四颗松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两三只小麻雀，奶茶店里怎么这样安静，石娇娇好像听到小麻雀的叫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