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抬起头来,愕然望着陈圆圆和柳如是,说道:“夫人?柳姑娘?”
“如是姐有话要和相公说。”陈圆圆冲王朴嫣然一笑,说道,“那你们聊正事吧,妾身去给你们准备宵夜。”
说罢,陈圆圆就顾自走了。
王朴摊了摊手,问柳如是道:“不知道柳姑娘有什么话要和在下说?”
柳如是盈盈下拜,娇声说道:“小女了是替江北数百万生灵请命来的。”
“替江北数百万生灵请命?”王朴愕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柳如是道:“燕子矶大营的新军正往浦子口集结,假如小女子没有料错,将军一定是要对淮安的刘泽清动手了吧?”
王朴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柳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如是还真没有说错,王朴真打算出兵,而是要对付的对象还真是淮安的刘泽清,刘泽清这个老畜生不但放弃了山东,而且还鱼肉百姓,这祸害一日不除,淮安甚至是江北的百姓就一日不得安生。
柳如是忙道:“将军不必多疑,并没有什么人泄露军情,小女子是猜的。”
“猜的?”王朴心头一沉,凝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猜高杰?”
柳如是道:“高杰将军统兵还算严明,小女子料定不会是他。”朴道:“那依柳姑娘的意思,刘泽清不该讨伐?”
柳如是道:“刘泽清未经一战便放弃了山东全省,而且鱼肉乡里、欺压百姓,论罪固然该死,可是将军想过没有,刘泽清的军队一旦溃败。****大量的散兵游勇就为沦为盗匪,到时候受苦的就该是江北的无辜百姓了。”
王朴皱眉道:“这也是没办法地事情。”
柳如是道:“将军为什么不试着改换策略呢?”
“改换策略?”王朴道,“什么策略?”
柳如是道:“将军对付白莲教的策略。”
“你是说分化瓦解?”王朴摇头道,“谈何容易,刘泽清可不是白莲教,他在山东当了多年的总兵,在山东军里根基深厚,岂是那么容易分化瓦解的?”
王朴也不是没有想过分化瓦解,要是真能兵不血刃地解决掉刘泽清,既能保存大明朝的军事实力。又能使江北百姓免受刀兵之苦,可谓一举两得,王朴又何乐而不为呢?可问题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柳如是道:“据小女子所知,刘泽清有族叔刘孔和。族侄刘洪基,为人正派,对刘泽清的所作所为颇不以为然,只不过刘泽清在军中势大,两人无可奈何罢了。假如将军派人暗中与两人联络,必可分化山东军。最终收归己用。”“刘孔和、刘洪基?”王朴凝声道,“柳姑娘,你怎么知道山东军中有这两个人?又如何得知这两个人为人正派,与刘泽清不是一丘之貉?”
“唉。\”柳如是轻轻叹息一声,白皙的粉脸上掠过一丝幽怨,低声说道,“将军莫非忘了,小女子混迹欢场已经许多年了,这欢场上来往的人最是鱼龙混杂。能听到的消息自然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王朴道:“可这毕竟只是道听途说,未经证实呀。”
柳如是道:“既如此,小女子还有一策,可以助将军分化瓦解刘泽清的山东军。”
“哦?”王朴欣然道,“说来听听。”
柳如是道:“太子不久就要举行登基仪式,将军可以观礼地名义邀请各镇总兵携带亲信部将前来南京,然后给各镇总兵的亲信部将加官进爵,再给高杰、刘良佐、刘泽清、左良玉加个虚衔留在南京。只派他们的部将回去统兵。不就可以实现分化瓦解的目的了吗?”
柳如是这一手地确高明,抬高架空刘泽清、高杰、刘良佐、左良玉等人之后。他们手下的亲信部将就有了独自领军的机会,对于戎马倥偬的武将来说,最大的梦想无疑就是独领一军,征战天下!
只要王朴把兵权下放,让四镇总兵手下那些有能力又有野心地部将分领其兵,他们就会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另外,斩去了刘泽清四人之后,四镇大军就失去了主心骨,势必会分解成若干个相对独立地军事团体,每个军事团体的实力就弱多了,而且互相之间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势必会生这样那样的磨擦,这时候王朴就能借调停之利控制这四镇军队了。
不过这一切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刘泽清他们得愿意来南京,他们要是不来,王朴就拿他们毫无办法。
王朴道:“他们要是不来呢?”
柳如是道:“那将军就设法取信他们,让他们放心前来。”
两人正说时,嫩娘忽然进来禀道:“将军,有封急信。”
“急信?”王朴随口问道,“哪里来的?”
嫩娘道:“淮安刘泽清。”
“刘泽清!?”王朴忙道,“快拿来。”
匆匆看完信,王朴不由喜上眉梢,对柳如是道:“柳姑娘,正愁没法子让刘泽清来南京呢,这不,这家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呵呵。”
说着,王朴就把信递给了柳如是。
柳如是看完了信却是脸色微变,这封信其实就是刘泽清的邀功信,说他在淮安府接到了永王、定王和长平公主,正亲自带兵护送前来南京,同时毫不留情地把东林复社给出卖了,由周镳口述,钱谦益执笔,张溥、吕大器等人署名的那封密信也附在了后面。^^^^
柳如是早知道东林复社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太子都敢杀!
“将军。”柳如是问道,“刘泽清来南京后。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怎么处置?”王朴眸子里掠过一丝狡笑,说道,“刘总兵护送永王、定王和公主进京有功,揭露了东林复社不可告人的罪恶阴谋又是大功一件,当然是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再好吃好喝招待着,每天再请他去逍遥仙境逍遥逍遥,嘿嘿。”
柳如是从王朴地戏谑之言里听出了冷森森地杀机,而且故意留着刘泽清不杀,显然是为了把高杰、刘良佐和左良玉骗到南京来。
“柳姑娘。”王朴望着柳如是。真诚地说道,“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吧。”
柳如是白皙的脸上不由涌起一抹潮红,抗声道:“将军把小女子当什么人了?”
“呃,柳姑娘千万别误会。”王朴忙道。“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想请你留下来给我当军务秘书。”
“军务秘书?”柳如是惑然道,“什么是军务秘书?”
“呃,这个……”王朴挠了挠头,解释道。“差不多就参军的意思。”
“参军?”柳如是道,“军中哪有女子做参军的?”
王朴微笑道:“柳姑娘若是答应了。*****军中不就有女子做参军了么?”
柳如是美目一转,低声道:“那小女子得回去好好想想。”
“呵呵,不急。”王朴微笑道,“柳姑娘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次日,总督行辕。
王朴把刘泽清送来的急信摆到了孙传庭案前,后面还附上了东林复社指使刘泽清截杀太子的密信。
看完了这两封书信,孙传庭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
孙传庭原本对东林复社地人还挺有好感,上次柳如是暗指东林复社地人为了自己地利益很可能会采取非常手段。孙传庭还是半信半疑,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东林复社地人还真的敢半路截杀太子!
“可恨,太可恨了!”孙传庭大怒道,“其心可诛,其行可诛!拿人,把这两封信交给应天府尹魏大本,让他马上拿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绝不姑息!”
“抓?杀?”王朴皱眉道,“爹。你想在江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想让整个江南地士子都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吗?”
孙传庭不以为然道:“就凭这几只跳梁小丑,也配引领江南士子?”“爹,他们不是跳梁小丑,他们是东林复社的领袖!”王朴沉声道,“只要他们登高一呼,散布在江南的近万复社儒生就会群起响应,到了那个时候,充塞整个江南的只有东林复社地声音,绝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们的解释。”
孙传庭抖了抖手里地两封书信,激动地说道:“江南士子总该明辨是非吧?这几个人都敢密谋截杀太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这样的乱臣贼子,老夫就不信还有人会袒护他们。”
“人嘴两张皮,正反都是理!”王朴冷然道,“到时候他们说这两封书信是我们让人伪造的,你怎么解释?又该如何解释?你是浙直总督,我是南京提督,不是封疆大吏就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而东林复社却都是无官无职的儒生,你说老百姓会相信谁?别忘了东林复社在江南拥有极其深厚的人脉,何况人都是同情弱的,到时候老百姓只会相信东林复社,因为他们是弱势群体!”
孙传庭凛然道:“那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王朴说着拿起那两封书信,沉声道,“但是这两样东西,我们如果把它们公之于众,那它们就是毫无价值的废纸,而且还会迫使东林复社完全跟我们撕破脸皮,可始果我们把这两封信秘而不宣,却能成为要挟东林复社就范地利器!”
孙传庭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朴道:“很简单,利用这两封密信迫使东林复社的几个脑人物就范,让东林复社在江南的庞大人脉为我们所用,等我们构筑起了属于自己的人脉,再回过头来和东林复社清算这笔老帐!”
孙传庭道:“他们会就范吗?”
王朴狞笑道:“东林复社这帮人,说难对付的确难对付,说好对付其实也好对付,关键你得找到他们的弱点,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就能把他们牢牢控制在手掌心,让他们心甘情愿替我们做事。”
“弱点?”孙传庭道,“东林复社的弱点是什么?”
“这两封信就是东林复社最大地弱点!”王朴道,“东林复社地人爱惜自己的名声,只要这两封没有公之于众,他们就得始终陪着小心,担心万一哪天我们不高兴了,会把这封信公布于众,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声败名裂,所以他们就得处处忍让,事事迁就,到了朝堂上,他们就得看你我父子地脸色行事。”
孙传庭有些吃惊地望着王朴,凝声道:“臭小子,没想到你的心机还挺深啊?”
“爹你放心。”王朴微笑道,“儿子心机再深,也不会用来对付你。”
“你敢。”孙传庭佯怒道,“敢出卖老子,小心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
王朴笑笑,接着说道:“其实,暂时不杀这批东林复社的人,也是没办法,眼看太子就要登基了,新朝百官的名单也该拟定了,可放眼江南,称得上你我心腹的有几人呢?就靠这几个人能掌控得了朝政吗?”
“说的倒也在理。”孙传庭点了点头,又道,“说起新朝官员的名单,老夫倒是已经拟定了一批人选和职位,不如你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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