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陶爸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依然是在医院里，陶妈守在床头，面容憔悴，眼睛通红，陶立志则坐在另一边，低头噼里啪啦的按着手机，搜索的还是“鬼喜欢吃什么”、“鬼怎么吃东西”、“鬼需要换衣服吗”、“怎么送东西给鬼怪”之类的诡异问题。
陶妈一见陶爸醒来, 差点儿喜极而泣：“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吓死我和小志了！”
陶立志听到动静也搁了手机，脑袋探到床头说：“爸, 你没事儿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爸咳了两声，看了看妻子儿子，脑子还有些糊涂, 说：“我没事，我是昨晚喝酒喝翻车了？怎么来医院了？”
陶爸这些时日一直昏睡着, 唯一有点儿意识的时候还是在河边, 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又被吓晕了过去, 这会儿还当自己是做了个噩梦，根本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立志疑惑道：“爸，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陶爸说他知道啊，不就是他昨晚出去应酬喝多了些, 喝翻车住院了吗？
陶妈气道：“还昨晚？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吧, 你知道你这都晕了几天了吗？自从你四天前的晚上喝醉酒回来后就一直晕到现在！我和爸、小志他们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医生请了，道士和尚也请了, ct扫描没少做，符箓也没少贴，可就是没办法让你醒过来！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话到最后，陶妈一阵后怕，到底是没忍住嘤嘤哭了起来，陶立志赶紧劝说：“妈你别哭了，我爸这不是醒了吗？这是好事啊，该高兴才对。”
陶妈这才抹了泪水说是是是，她应该高兴才对，哭来哭去多不吉利啊，“以后不准再喝酒了，喝酒误事还伤身，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陶爸：“……啊？！”
陶爸震惊又茫然，荡一荡的眼珠子还有些无措，他竟然已经昏迷了好几天？可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他唯一有印象的，是他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我真的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这不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看看时间，今天都大年初七了！”
陶爸是初三当天晚上去喝得酒，这个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晃竟然真的过去四天了？他简直不敢置信，再三确认了一下时间，看了手机又看了当天的时事新闻和报纸，最后才不得不承认，确实已经过去四天了，而他根本没有这几天的任何记忆，他目光有些呆滞：“……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陶立志说：“爸你别担心，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被借运鬼上了身，那只借运鬼极其狡猾，就躲在你的身体里，所以我们才一直没发现，好在昨天晚上姐姐过来了一趟，把那只借运鬼给逮住了，量他也不敢再出来害人了。姐姐说你身体没有大碍，只需要安心调养，过些日子就好了。”
陶爸看了看陶立志：“……姐姐？昨天晚上？”他突然就想起噩梦里那个笑容诡异又阴冷的长发女人来，她的手指又尖又细，几下就将那只小鬼头的四肢撕扯了下来，然后毫不留情的丢给了一群小鬼头分吃殆尽！
陶立志点点头说：“爸，我听毕恒哥说，你昨晚上是不是正好看见什么了？”
陶爸点了点头，把他昨晚遇到的事情迷迷糊糊、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遍，陶立志听得津津有味义、愤填膺，拍巴巴掌庆贺：“吃得好，让他就知道害人！”
陶爸：“……？”
陶立志道：“爸你别怕，姐姐她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怕，可她是个好鬼，真的，她都救过我好几次了！这次要不是她在的话，没准儿爸你真没救了。”
陶爸：“……？？”
陶妈叹了口气，摸了摸傻了的丈夫：“儿子你快别说了，你看你爸都给吓傻了，让他缓缓。”
……那缓是肯定缓步过来的，陶爸苍老的小眼睛里满是疑惑，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这是开玩笑呢吧？
陶爸说，“我就是做了个梦而已，你们还当是真的啊？还什么鬼不鬼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陶立志眨了眨眼睛，说：“不是啊爸，要是你说的梦是昨晚在河边遇到了一个长发女人，还看见她身边有很多诡异的鬼怪的话，那就不是在做梦了，那应该是真的。”
陶爸：“……？？！”
陶立志说：“昨天晚上借运鬼用你的身体跑出了医院，我和毕恒哥、姐姐跟着你追了一路，好不容易才追到的，最后还是那几只鬼给你抬回来的……对，当时你还昏着，不知道也正常。不信的话你去问毕恒哥，他当时也在。”
陶爸：“…………”
陶爸看看他儿子，那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说假话，他又看了看他老婆，他老婆这会儿也是一脸庆幸，一点儿都没有因为鬼怪的存在而惊讶，反而还说什么该怎么去感谢人家鬼，那鬼都喜欢些什么啊？
陶立志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什么都送点儿去吧，礼不嫌多，总有一样能送到人心坎上去。
这俩人还当着他的面儿商量起来了，什么香蜡纸钱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还没少说，还说要不要给供个牌位放家里？不是说他们都是没地儿去只能在天桥飘荡的孤魂野鬼吗？要是给他们供个牌位，时时烧香供奉着，再请和尚道士来给做些法事施些善果，给他们积点儿阴德，没准儿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能早点儿去地界投胎呢。
陶立志一想这主意还真不错，不过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才成。
陶妈：“那你有时间就赶紧问问去。”
陶立志：“嗯，那我今天晚上去问问吧。”
陶爸：“……！！！”
陶爸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醒来后感觉这世界都变了？他的老婆儿子是被洗脑了吗？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当然陶爸的世界观遭受冲击只是一点儿小事，最重要的是要把祸害他们一家的罪魁祸首给逮住了，陶二叔用心何其险恶，要不是他们福大命大遇到了贵人相助，没准儿现在已经家破人亡了！就算无法把他送去警察局绳之以法，但也必须把他的真面目戳穿，否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清理门户。
……
葛洪这会儿也不好受，借运鬼硬生生被人从陶爸的身体里扯了出来，不仅借运鬼元气大伤，就连他也受到了反噬，呕了一口心头血，缓了好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心知遭了，他的借运术法竟然被破了！眼看大功告成之际却功亏一篑，而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如果个和老张有牵扯的人，他麻烦就大了。老张这人得理不饶人，一旦知道他谋财害命，肯定会向特部申请逮捕他，到时候一旦罪名成立，他面对的不仅是牢狱之灾，还很可能被废去所有的道家术法。
好在老张几人早就奔赴灾区，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还能给他点儿时间周旋。
他当机立断，立刻给陶家老二打了个电话过去，如今事情败露，总有人要出来收拾烂摊子，而陶老二也别想独善其身……
葛洪还不知道，在顾飞音知道借运鬼是被葛洪派来对付陶爸之后，一想对付竟然是个小道士，转头就给小张打去了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葛洪是谁啊？反正都是你们道家的，没准儿在门派间的交流会上见过呢？何况她又只认识小张这么一个小道士，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打听。
张道长那边忙得天昏地暗，一听葛洪居然又找事儿了？还是偷人气运的事儿，这次竟然还差点儿害死人？他气得差点儿骂娘，敢情他之前说的都白说了？他还以为有过上次的教训葛洪能收敛点儿，没想到却是越来越肆无忌惮：“顾大师你别急，葛洪就交给我处理了。”
那成吧，有人处理她就不用瞎忙活了。
挂了电话，张道长赶紧给特部总部打去电话，这葛洪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以前借运改运，那借的也是自己的运势——也就相当于把自己未来的好气运提前用于现在——这虽然有违天理，但没有祸及他人，他也就懒得理会。
没想到现在葛洪竟然要去偷别人的气运，甚至还差点儿把人给害死，这就不能忍了。何况他们修行者在修行的第一天就立下过誓言，其中第一条就是，绝对不能伤害普通人。
这葛洪为了钱，把什么都忘了。
张道长的电话到特部总部没一会儿，上面立刻就派人前去处理了。
这下可好，葛洪和陶老二一个也别想跑咯。
……
陶家风波闹了有段时间，陶老二虽然没被送去警察局，但他在公司的职务以及手里的那些股票资金都被陶老爷子收了回来，成了有名无实的陶老二，葛洪自然也被关进了特殊管理局，每日三餐限时定量，就连出门望风的时间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而这些时间，也足够去灾区支援的孤魂野鬼们回来了。
别说，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挺有排场，一辆军用的大卡车，呼啦啦的驶进了富民路，引得周围邻居看了又看，还道这种车子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地方？不是他们这地方不好，而是他们这儿根本没什么奇特之处，就简单普通的住宅区而已，什么时候来过这种车子啊？
“该不是我们这儿有个什么秘密基地吧？那秘密基地下面藏了什么军事物资，现在是来取了？”
“秘密基地？怎么可能！”
“我们这儿就这么点小地方，街口吼一吼街尾都能听得见，要是真有什么，我们能不知道？”
“这可不一定啊，要是上面真想瞒着你什么，你以为你能知道？”
“……”
王大爷就很激动了，甩着两条骨质疏松的老寒腿跑得飞快，跟着大卡车走去了小河边，果然就见大卡车在河边停下了，他躲在一棵树后瞅了又瞅，发现这大卡车停了约莫有十来分钟，也没见什么人从车里下来。
也就停了这一会儿，大卡车又轰隆隆的启动了，离开了富民路的小巷子。
来得奇怪，走得也奇怪。
王大爷又呼啦啦的往回跑，高兴的嘀咕说回来了回来了！
王奶奶还在家看电视，边看电视边在给小孙子织个毛线衫，这儿马上就要开春了，穿线衫舒服还保暖，她织得正起劲儿，就见她家神经老头子回来了，回来就往卧室窜，从床底下摸出了他的私房钱，苍蝇搓手的说：“老婆子，我出去一趟。”
王奶奶说：“你去哪儿啊？”
王大爷挥挥手，夹着尼龙口袋就出门去了。
王奶奶也没太在意，反正这老头子最近总是神叨叨的，就跟中邪了似的，她懒得管他了，还不如多织几针毛衣，谁知就是这一没上心，没要到几个小时，她家老头子就拖着一尼龙口袋的鸡鸭鱼肉回来了，把厨房都给占满了，蒸蒸煮煮的折腾了一天！
王奶奶：“……”:)
……
顾飞音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去灾区救援的小鬼头们都回来了，因为她一回到家，就看见邻居小姐脑门挂在天花板上，在她家里荡来荡去，太婆则抱着扫把扫啊扫的，发出一种刺得人头皮发麻的“刷刷刷”的响。
她疑惑了一下下，就这俩，去灾区能干什么呢？一个荡来荡去一个扫地么？
当然对于救灾归来的小鬼头，她还是很体谅的，赶紧将被她拴在桌子底下的借运鬼提溜了出来，扒拉扯下几块分给了她们，打打牙祭，当然自己也没忘了吃上一口，别说，这借运鬼是真好吃，比上次吃的那只的味道还要好得多。
借运鬼：……
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姓庄的：……
邻居小姐和太婆嚼吧嚼吧几口就给吃掉了，还意犹未尽的盯着借运鬼看了好一会儿，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借运鬼：……
自从被长发女人抓来之后，他可算是体会了什么叫生不如死！他恨不得时间重来，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a市，没有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和葛洪合作，那么他就不会遭受这种惨无鬼道的日子了。:(
可惜他如今是后悔也没用了。
顾飞音还在思考晚上该吃烤鱼还是蒜蓉粉丝虾的时候，就有小鬼头跑过来说：“房东房东，赶紧出来啊！”
顾飞音还挺疑惑：“怎么了？我做晚饭呢。”
小鬼头激动说：“别做了，有人送饭来了，就等你过去吃了。”
有人送饭来了？还有这等好事儿？顾飞音丢了锅铲就去了，太婆和邻居小姐也赶紧飘了过去，顾飞音眼看着这几个小鬼头飘得飞快，一溜烟连个影子都没了，她赶紧追了过去，要是去晚了没准儿连汤都没得剩。
这会儿天桥下是热闹得很，张道长和李部长开着车过来的，车里装了一车的鸡鸭鱼肉，金银冥币也不少，说是上面的安排，要论功行赏，这次去支援灾区的都有份儿！给小鬼头们高兴得上蹦下跳，血泪都快把河水浸透了。
不仅有张道长和李部长，就连陶立志和毕恒也过来了，这俩也是开着车来的，车里装满了各种东西，吃的用的一点儿不少，连衣服都有好几套，把车塞得满满当当的。陶立志都还觉得不太够，还是说反正又不是只来这一次，以后还有得是机会，陶立志想想也是，这才作罢。
就连王大爷和他的小孙子也各自提着篮子背着背篓过来了，小王被迫又当了回苦力，被猪头肉压弯了腰，还要听那爷孙俩说这说那，说得他脑瓜子痛。
这三方人马一会面，彼此都还有那么些戒备和疑惑。
王大爷把背篓里的鸡鸭鱼肉摆出来，一边偷偷瞅了旁边隔了几十米的俩道士；俩道士摸了摸鼻子，有些僵硬的转着脑袋，往右看了看陶立志和毕恒；陶立志和毕恒一脸警惕又疑惑的看着那俩道士，又越过俩道士看了看那前面的老头子一家……
这是赶巧了么，怎么都来这儿烧香蜡纸钱了？
王大爷从背篓里拿出了猪头肉，俩道士抱出了一箱好酒，陶立志哗啦啦大手一挥，瞬间拿出了好几套金光闪闪的漂亮的衣服来！
王大爷又抱出一只鸡，俩道士抱出一箱冥币，陶立志拿出一口袋金元宝！
王大爷：“……”
俩道士：“……”
陶立志：“……”
小王扯了扯他爸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那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攀比来攀比去啊，就比谁家送得祭品丰厚了！
小王：“……？！”这还有的比？
小鬼头们就炸锅了，一会儿围着猪头肉叫，一会儿围着那一箱子冥币叫，当然围着漂亮衣服叫的大多是女人，尤其是鬼夫人，她这会儿难得迈开了步子，一脸矜持又骄傲的往陶立志面前放着的漂亮衣服上瞅啊瞅。
他们哇了一声又一声，高兴得不得了，这有吃有穿还有喝，这是什么大好事儿啊，竟然也沦到他们了，这也太幸福了叭！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哇！
小鬼头们：哇！
小张和小李：……
王大爷和小王、小小王：……
陶立志和毕恒：……
——
老规矩，100个小红包么么叽~今天回成都了，我的眼镜落在了老家，码字特别不方便，我哭辽，明天多更点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