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敬姬兄一杯！”

“请！”

大营中，众人觥筹交错，客席之上，俨然坐着北伯侯崇侯虎和南伯侯鄂崇禹。

他们不仅派出援兵，竟还亲自来了西岐。

如此热心，自然不是与姬昌真有什么过命的交情，而是兔死狐悲下的被迫结盟。

东鲁完了。

仅仅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姜桓楚父子就众叛亲离，不仅被底层的奴隶抛弃，贵族和奴隶主阶层对他们的不满，也彻底爆发出来。

里外不是人，四处不讨好，唯有黯然下台。

当黄飞虎与李靖一东一西，将乱军平复，恢复东鲁的秩序，立刻颁布陛下的旨意，着姜氏入朝歌，名义上是皇后娘娘担心家人安危，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全家一去，东鲁就再也不被姜氏统治了。

国中之国，八百诸侯之首，烟消云散。

说没，这就没了。

姜桓楚第一个开启变法，他这一变，逼得其他三方诸侯不得不变，以致于弄到如今的地步，对于姜桓楚，包括姬昌在内，都是没什么好感的。

但咎由自取归咎由自取，他们现在最担忧的，就是中央看到好处，在收回了东鲁后，再对其他三方下手。

所以此次联军看似是共敌苏护，实际上还要商量着如何应对中央，未雨绸缪。

宴会之后，众臣散去，独留下姬昌姬发父子、崇侯虎鄂崇禹两位侯爷以及他们麾下的顶级谋臣费仲尤浑。

既然没了外人，三方说话也就没了顾忌，只是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个稳妥的办法，直到费仲突然道：“侯爷，我等既无他法，何不将这难题反送给纣王陛下呢？”

崇侯虎闻言立刻道：“说来听听！”

他对于费仲已经极为信任，这一位每次提议，都不会让自己失望，北原能有如此蒸蒸日上的势头，费仲实在功不可没，没有不依仗的道理。

费仲道：“四方变革，本是进步，然纣王陛下不动，我等终究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此次东鲁动荡，不复存在，如今自朝歌至东平，连成一线，那兵制与税收，是恢复以往，还是干脆延续？”

三位侯爷都是最顶尖的人物，闻弦歌知雅意，马上明白了意思，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姜桓楚父子的统治虽然结束了，东鲁的矛盾还未解决。

首先是税收。

新税制度的改革，给朝廷带来了极大的收入，倘若取消，利益全被商人瓜分，于国无益，但不取消，又需要更庞大更有力量的监管队伍。

还有东鲁的十数万精兵。

他们已经被黄飞虎的大军收押，至今还没有说法，全部斩首是不会的，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继续贬为奴隶。

但服过兵役，训练有素的奴隶，可是与以前大为不同了，哪个奴隶主敢用？

这些都是难题。

实际上，最佳的解决办法莫过于延续下去。

毕竟有了姜氏父子背锅，东鲁的矛盾已经大大缓解，各方面都不想继续混乱下去，愿意退一步恢复和平。

可如果延续，就意味着大商也正式改革，保守派大臣的反对也不得不考虑。

鄂崇禹摇头道：“难！难！难！”

尤浑道：“侯爷，再难也得一试，我等推动中央改革，苏护之军便可不攻自破，陛下也无出兵的借口！”

众人听了不由心动。

原本四方诸侯改革，眼见中央不动，心中还是窃喜，希望通过改革强盛国力，再对中央进行合围，以下克上，最终取而代之。

但那个美梦已经做不下去，现在唯有大家一起变，只要将纣王拉到变法的阵营，不仅苏护的立场再无，接下来中央还不好对四方发难，没了出兵的借口，最大的问题顿时迎刃而解。

沉吟片刻，崇侯虎道：“此法确实不失于解决之道，只是朝堂之上，多有顽固反对一派，恐怕陛下也难以下定决心，大战已迫在眉睫，恐怕来不及了！”

改革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远水解不了近渴，两军交战在即，怎么看都来不及了。

费仲闭上嘴，尤浑也眯起眼睛，他们不能再多说，以免引发怀疑。

确实也不需要他们说，姬发目光闪烁：“不妨逼迫一二，我们专对各地奴隶主下手，只要奴隶主死伤惨重，他们支持苏护的决心自然大减，纣王陛下的阻碍也会小上许多……”

此言一出，崇侯虎和鄂崇禹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狠了吧！

显然，姬发口中的奴隶主，不是苏护军中的那些。

那些位于中军，受层层保护，骑兵营也不可能袭杀，但分布于各地的奴隶主庄园却还在，毕竟他们的土地田产是转移不掉的，有些干脆是隶属于八百诸侯中的小诸侯，范围正在西岐、北原和南疆中。

乍一听起来，他们位于三大诸侯的管辖范围内，还支持苏护大军，很不可思议，但分封制度就是如此，国中有国，国中又有国，四镇诸侯各自掌管两百诸侯，名义上是一方诸侯之首，麾下自然也有各种势力混杂。

姬发之意，就是对这些痛下杀手。

这显然是违背贵族规则的，但崇侯虎和鄂崇禹互视一眼，却很快点了点头，唯有姬昌抚须，沉默许久，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草原上的两虎相斗，斗得再激烈，也只是彼此伤害，挨不着旁人，可现在双方的争斗，却如巨石投于水面，掀起滔天巨浪。

行动刚刚开始，反应到各地，就是一片血色。

各地的奴隶主，那些土豪大户，尤其是平日里就恶名在外，横行霸道的，直接被杀上门去……

正规军灭门！

就问你怕不怕！

奴隶主阶级，是苏护背后的金主，要钱给钱，要粮给粮，甚至还提供了私军，出尽全力。

但现在，大祸临头，生死危机，他们再也支持不住。

上大夫散宜生举族叛出西岐，太伯仲雍惶惶而回勾吴，宋异人的盾牌也举不起来了。

复仇者联盟，名存实亡。

一连串的悲欢离合在各地上演，戏中的人，戏外的人，都被卷入这场巨大的旋涡之中。

无一幸免。

唯有一人高高在上，俯瞰世间。

……

……

朝歌。

龙德殿上。

顾承看着群臣：“朕欲变法改革，废除奴隶制！”

保守派如丧考妣，首相商容也不得不屈服，无尽苦涩地吐出四个字来：“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