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伊考城堡,距克里米亚半岛北部与大陆连接的彼列科普地峡仅有五十里左右,目前是克里米亚汗国大将、巴依、哈剌赤图阿伊的老巢。
巴依是突厥系贵族的普遍称呼,而哈剌赤是前蒙古帝国近卫的称呼,这样奇葩的称呼就这样普遍落到了从哈萨克汗国到克里米亚汗国横跨六七千里的距离的大小部落身上。
图阿伊实际上来自于阿尔根部,而阿尔根部是以前的拔悉密与葛逻禄部落融合而成,如今竟成了克里米亚汗国核心部落之一,另外的自然是号称术赤后裔的来自蒙古高原的部落,实际上已经完全突厥化了,至少从他们的面目上找不到半点蒙古人的特征了。
这里的人互相遇到了,可能会说自己来自克烈部、乃蛮部、阿儿浑部、札剌亦儿部,不一而足,实际上已经无法追溯了,不过彼等依然将自己与诺盖人、钦察人区分开来了,一个明显的趋势是这些来自前蒙古高原的部落包括阿尔根部落在内已经渐渐自称“克里米亚人”。
除了克里米亚人,剩下的全部是奴隶,放在草原上,那便是牧奴,放在农田里,那就是农奴,放在城堡里,那就是锻奴。
彼等的牧奴就是以诺盖人、钦察人为主,还包括部分哥萨克,至于农户,则广泛来源于彼等从乌克兰、俄罗斯、摩尔多瓦、瓦拉几亚甚至匈牙利劫掠过来的斯拉夫农户。
就是这样的结构,他们竟然在如此复杂的地方存在了三百年(15-18世纪),以他们的丁口,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因为,此时的乌克兰、罗马尼亚的人口都比他们多,就更不用说更加南边的奥斯曼、波斯人了,甚至高加索人都比他们多。
受到奥斯曼帝国的支持自然是原因之一,不过作为黑海、里海附近唯一一支严格保留了蒙古高原部族擅长突袭、劫掠、凶残的部族才是真正的原因。
图阿伊就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拥有他的祖先葛逻禄部落善于欺诈的本领,这一点,将在未来的乌克兰哥萨克大起义中得到印证,不但是他,他的上司、汗国大汗格莱三世更是其中的高手,比他还葛逻禄。
凶残又狡诈,唯利是图,是眼下的克里米亚汗国不二的法宝。
丹伊考是图阿伊的封地,他在城堡里修建了宫殿,有着浓郁的伊斯坦布尔风格,虽然不如汗国都城巴赫切萨拉伊(后世贝克奇撒莱)的宫殿,不过也不遑多让了,浴室、喷泉、葡萄架一样也不少。
对了,图阿伊的全名叫阿斯拉.图阿伊,在突厥语系汗国里,巴依仅次于苏丹、帕夏,不过在奥斯曼的附属国里,苏丹下面就直接称呼巴依了,故此,图阿伊是克里米亚仅此于汗国大汗格莱三世的人物。
而阿斯拉的姓氏实际上就是以前在大唐时代鼎鼎有名的阿史那,如假包换。
汗国的领地除了克里米亚半岛外,还包括黑海沿岸、亚速海沿岸,另外里海西岸也有部分部族向他称臣。
先不说里海西岸(北高加索),那里的情形异常复杂,以后再说,先说黑海西岸,目前从扎波罗热以南,包括后世乌克兰的伊兹密尔、敖德萨、尼古拉耶夫、赫尔松都在汗国手里,那里,是由图阿伊的长子,三十六岁的阿布拉尔镇守,据点就设在敖德萨。
扎波罗热东南,亚速海西北海岸的大片土地,大致在后世扎波罗热-顿涅茨克以南(不包括顿河畔罗斯托夫),也是汗国的领土,是由图阿伊的次子,三十一岁的苏迷思在镇守,据点设在梅利托波尔(与后世的名字一样)。
阿布拉尔、苏迷思,实际上就是唐史里常见的阿布赉、苏米施等突厥语系部族名字,这里,我等还是称呼他们为阿布拉尔、苏迷思。
眼下正午刚过一个小时,午饭过后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丹伊考的图阿伊城堡来了好几个客人,除了阿布拉尔、苏迷思,还有如今匍匐在奥斯曼帝国脚下的摩尔多瓦大公国雅西城城主/伯爵兼公国大公的瓦西里.卢普,以及摩尔多瓦大公国另外一座重镇基希纳乌城城主/伯爵,大公国唯一一个能与大公分庭抗礼的贵族——格奥尔基.斯特凡。
由于已经有人叫斯特凡了(乌克兰大盖特曼),此处便叫他格奥尔基(此人在历史上是下一任大公)。
五个大男儿赤条条地在图阿伊的大浴池里享受着秋日下午的那一份慵懒和兴奋——除了这五个大男人,还有五个从特兰西瓦尼亚抢过来的匈牙利少女,这些少女也是赤身露体,每人都跪在一个男人后面,帮他们按摩。
如此的场景,在奥斯曼帝国实在太常见了,大浴室、淋浴、按摩,此时便风靡地中海、黑海了。
摩尔多瓦的两位贵族愿意委屈自己来到丹考伊,不是为了别的,还不是为了深入体验图阿伊的大浴池。
否则,以摩尔多瓦大公国与奥斯曼帝国达成的协议,彼等只向奥斯曼帝国苏丹称臣,并缴纳贡赋,在地位上与克里米亚汗国差不多,如何能听从图阿伊的召唤?
好色,享受,如风一样弥漫在整个欧洲,管你是天主教、新教、东正教、天方教,无外如是。
当然了,如今的乌克兰一带发生了大事,这才是图阿伊将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招到丹考伊的真正原因,阿米尔的耶尼切里战败后,还是有溃兵逃回了克里米亚,其中更有属于丹考伊的部队,格莱三世当即命令图阿伊处理。
大浴池的设计很巧妙,淡黄色的墙壁,里面既能采到室外的光线,又不至于光线太强,朦朦胧胧的,加上浴池的水雾腾腾,正是众多男人们享受的绝佳场所。
几人中,大多数人自然与图阿伊保持一致,包括那位摩尔多瓦后世的都城基希纳乌城伯爵格奥尔基(现在大公国的都城在雅西,后世属于罗马尼亚)。
除了大公瓦西里,由于瓦西里实在太多,今后我等称呼他为卢普(狼的意思)。
在来克里米亚之前,来自特兰西瓦尼亚大公的儿子安德烈曾拜会过他,虽然安德烈家族来自匈牙利,并不是达契亚人,不过卢普还是接见了他。
昏昏沉沉中,卢普突然想起了安德烈对他所说的话。
“大公阁下,就是这样,大夏国击败了诺盖人、耶尼切里、比斯克,并与波兰人成为了事实上的盟友,现在有一个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亲爱的大公,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摩尔多瓦都是以达契亚人为主的国度,早就应该成为一个完整的国度了,我等何不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国度,摆脱奥斯曼人的控制?”
“哼,说得容易,除非你家改信东正教,否则如何说服瓦拉几亚、摩尔多瓦两国广大的达契亚?”
(特兰西瓦尼亚大公来自匈牙利,信奉天主教,这也是他能夹在匈牙利与瓦拉几亚之间实际上处于半独立位置的重要原因,而瓦拉几亚、摩尔多瓦两国上下都信奉东正教)
卢普还有一个话没说,自从当上摩尔多瓦大公之后,他屡次发兵攻打瓦拉几亚,双方几乎不胜不败,不过却与瓦拉几亚大公马太.巴萨拉布成了大仇(一个民族,一个信仰还是如此,可想而知融合两国的难度),而融合瓦拉几亚却是卢普想要达成的目标。
这些内情,一山之隔的特兰西瓦尼亚自然知晓。
“亲爱的大公,我等何不效仿波兰与立陶宛?都是达契亚人,拥护一个国王,除非遇到对外的大事,比如外交与战事,各国内依旧各行其是”
卢普当时冷眼瞧了瞧安德烈,内心哼了一下,“你这么热情,恐怕是要力推你的父亲做整个达契亚人的国王,这样的事情,想的挺美!”
当他将疑问向安德烈提出来后,安德烈果然说道:“自然是以我父亲为国王,我的家族来自匈牙利,与北边诸国关系匪浅,否则若是在天主教国度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强大的东正教国度,整个神圣罗马帝国都不会同意的”
卢普反问道:“奥斯曼帝国的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信奉基督的强大国家,彼等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安德烈笑道:“这便是小侄前来大公这里的原因”
“啊……”
浴池里突然响起了靡靡之音,卢普突然从回想中醒了过来,只见那几个少女都跳入到了浴池里……
……
半晌,少女们都出去了,男人们裹着毯子坐在浴池边上,享用完茶水、瓜果后,图阿伊说道:“这大夏国的将军要娶特兰西瓦尼亚大公的女儿我管不了,不过彼等俘虏了阿米尔,还杀死杀伤了大量的耶尼切里,这个仇我不得不报,不过我等的精锐都在各城池里,想要聚拢至少要两个月”
“给你等一个月的时间,全部汇聚到梅利托波尔,那里离扎波罗热只有两百里,大夏人总要返回的,他们如此多的部队,不可能在拉菲挨瓦长待,最多两个月他们就要返回,那时……”
(拉菲挨瓦,后世罗马尼亚阿尔巴尤利亚市,特兰西瓦尼亚的都城)
……
罗继志的大队抵近特兰西瓦尼亚时,安德烈就离开了,他先去了摩尔多瓦,然后又去了瓦拉几亚,在布加勒斯特,他见到了瓦拉几亚大公马太.巴萨拉布。
巴萨拉布倒是毫不犹疑的同意了,对他这样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来说,屈辱地匍匐在异教徒的脚下实在难受,不过他的疑问却是东边摩尔多瓦的卢普,此人不但经常攻打他的国度,还与奥斯曼、克里米亚人走得很近。
不过所有的焦点都聚到了大夏国身上。
这个来自东方的神秘国度能够担负起对抗克里米亚,甚至奥斯曼帝国的重任吗?
或者,这个国度与达契亚人相距甚远,他们凭什么没来由地帮助达契亚人?此中有什么阴谋?
此中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