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
门外突然喊了一声,尼堪与博木博果尔联袂走了出去。
院落的四角都燃起了火把,将其间照得通亮,当中,一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
正是那阿吉!
这厮一脸痛苦的模样,再看时其左腿好像还在流血,多半是从房顶上跌下来摔伤的。
在火把的照耀下,加上失血,这厮一张脸似乎更加白了。
见到这一幕,尼堪终于明白了为何在白日里自己感觉到他这长相为何有些异样了,表面上看此人也是一幅典型的索伦人面孔,最多就是索伦人里面长得好看的,眼下在众多火把的照射下却凸显了出来。
那是一种索伦人里很少见的白皙,面部轮廓也比普通索伦人明显得多!
一个白人与索伦人的混血儿!
尼堪似乎有些明白了,一想到今晚睡觉的时候不禁有些后怕,在这坚昆城,就算在夏季,到了夜晚的时候气温也很快下降到十度左右,他平素睡惯了大炕,一开始还是在当中那张大床上睡着,最后还是觉得大炕舒服,便又换到大炕上,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救了他一命。
“说,你到底是谁?”
尼堪将横刀搁在他下巴下面,将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这厮虽然年少,居然硬气得很,还是一声不吭。
此时,尼堪也不管他年纪大小了,他朝身边匆匆赶来的王文慧、王承鸾说道:“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他转身回到了房舍,先来到大床附近,只见床铺当中有一个黑黑的小洞,隐隐还有硝烟的味道,他摇摇头转身就上了炕,不多时便又睡过去了。
这样的事情,虽然有些后怕,不过与他十几年前孤身一人穿越在依琳卡山那条小道以及以区区万余人伏击皇太极几万大军时的心境不可同日而语,那时,他虽然没有说,实际上用胆战心惊来形容一点也不过。
他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到下午时分才醒过来,等他醒来后,王文慧赶紧跑过来要汇报,尼堪却摆摆手,“饿死了,先吃了饭再说”
等一条叶尼塞河特产的大白鱼、一盆鹿肉、一大盆山野菜外加两张面饼下肚后,并喝了一会儿茶水后,尼堪才让王文慧汇报。
“陛下,问清楚了,此事确实是王承鸾失职,此人确实是俄罗斯人与索伦人的杂种,他父亲在上次攻打定远府时被我军骑兵击毙,此人便怀恨在心,哈巴罗夫得知后便让他扮成逃难的来到坚昆城……”
尼堪点点头,“若朕不在此地睡觉,而是与军营住在一起呢?难道他就这样耗下去?”
王文慧说道:“微臣估计,此子既然有如此心志,肯定会不停地重新找机会的,此事刚才职部也问过了,他说他现在年纪还小,总有报仇的机会”
“呵呵”,尼堪不禁有些好笑,“战场无眼,被对方杀死杀伤多了去了,都要报仇,还是找最大的头目报仇,这有可能吗?”
“陛下,此人的父亲叫博亚尔斯基,却是以前坚昆城的二号人物,仅次于督军,俄国人叫文书的,在那之前,其曾经去苏都奎的牧地串联,被叶铎抓住了,企图逃跑时被打断了腿,便落下了腿疾,我军围困此城时,此人受督军的委派,准备去城外的哥萨克大营联络,又被我军侦骑发现当场打死了”
“……,王承鸾不是去乌连戈伊调查过吗?”
“陛下,这正是微臣想说的,王将军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按照目前这规制,偏远地区的灰衣卫头目都由驻军将领兼任确实有问题,彼等既要镇守边疆,还要四处打探,彼等的侦骑虽然也了得,终究没有灰衣卫来得便利,您看……”
尼堪点点头,原本这样设置主要是为了军情需要,也囿于人手短缺,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岔子。
“这么说,这厮所说的村庄、人口都被俄罗斯人调换过?”
“是的,陛下,不禁调换过,乌连戈伊周围一百里范围的索伦人全部调换过,实际上,乌连戈伊附近百里范围本来就只有一百多户,俄罗斯人进来后便跑了一大半,都跑到叶尼塞河以东的地带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二三十户,这些人家多半是老老实实听从彼等指挥的,调换他们也不是难事”
“这么说,这厮就是在坚昆城长大的?”
“自然不是,否则,城里会有很多人将他认出来,按照俄国人的规矩,各地的督军、文书是不能将家属放到自己镇守的本城的,这阿吉是博亚尔斯基的私生子,原本是放在托博尔斯克抚养的,后来跟着新任总督去了苏尔古特”
“难怪”
“陛下,如何处置此人?”
“你的意思呢?”
“此子罪大恶极,不杀不行,最好施以酷刑”
“……,嗯,那倒是便宜他了,先扔到煤矿挖五年的煤,若是表现尚可,便终生挖煤,若稍有差池便立即处死!”
“是,陛下,那灰衣卫的事情……”
“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给你半年的时间,重新将灰衣卫布置起来吧”
“是,陛下”
一幕闹剧就这样落幕了,这样的事情对于王文慧、王承鸾这样的人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不过对于两世为人的尼堪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次日,尼堪再次出发了,越过叶尼塞河后便沿着以前俄罗斯人开辟出来、后来又被大夏国修葺改造过的穿越丛林、从坚昆到图伦的道路向东迈进。
一路上,他先后到坎斯克盆地视察、慰问迁移到那里的农户,与道路两侧的达斡尔、索伦、布里亚特牧户一起打猎,在图伦举行萨满大会,正式召见各部布里亚特蒙古部落的首领,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
这条道路上,大夏国只是在道路上的关键节点迁移了少量汉人农户,这些人一来屯田,二来维护道路,三来作为常驻民兵,不禁不需要缴纳赋税,每年还能从大夏国设在这里的安加拉省各州府领到一些必须的物资,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彼等虽然没有进入衙门的编织,不过也算是“事业单位”了。
从坚昆到安加拉河河口的安加拉城(后世伊尔库茨克市,大夏国新建之城,为安加省的省城,而安加拉省管辖坎斯克以东、贝加尔湖以西的广大地区)大约有一千多里,除了这条道路,还能通过安加拉河的水路往来。
像尼堪这样的大队骑兵,肯定不能走水路,只有这一条陆路可行。
一千五百里的道路,每一百里便有一个百人左右的汉人村落,一共有十五个,寻常商旅往来时也可以在村落里歇息补给,假以时日,这些村落肯定会发展成市镇,这也是尼堪想看到的。
安加拉省,深处大夏国内陆,物产也没有安西、坚昆、剑河丰富,尼堪并没有大力开发此地的紧迫性,打通交通网络,在网络的节点上布置少量移民,随着各处矿物的开采,在节点的周围再形成一个个另外的节点,这便是他对于像安加拉省这样的身份管辖的战略。
安加拉省的布政使却是一位地道的索伦人,以前布拉姆部萨哈连的弟弟噶里,在索伦人里,能有噶里名字的,无一不是族里的聪明人,噶里能比当今国丈萨哈连更有出息,除了他的聪明之外,紧跟尼堪的步伐,主动学习汉话、汉文典籍,又能通过吏部衙门一层层的考核也是少不了的。
当然了,像他这样的索伦老人,在考试上肯定比不过从大夏国各级学校出来的索伦孩童,不过谁叫他是萨哈连的弟弟,贵妃哈尔额敦的叔叔呢,这其中肯定占了不少便宜。
这也是尼堪希望看到的,原本的索伦十一部,他倒是想让那些哈拉达、穆坤达都学会汉话,学写汉字,结果也只出了噶里这么一人,自然要让他位居高官作为榜样,否则,如今堂堂的大夏国成立多年了,那些哈拉达一个个还窝在山林边缘操着旧业也不像话,怎么说这也是他大夏皇帝的本族。
安加拉城堡(伊尔库茨克)在大夏国诸城堡里算是最为简陋的了,周长倒是有六里,不过城墙只有一丈高,宽度也只有两米,其西门面向安加拉河的码头倒是花费了大力气进行了修建。
在城堡里,尼堪自己的府邸,噶里对尼堪说道:“大汗,如今这俄国人跑了后,整个安加拉省也稳定稳定下来了,又颁布了不得随意侵占他人土地的法律,各部落之间也很少有厮杀搏斗的景象,就算有,咱大夏的官员也能处置稳妥,不过……”
“不过什么?”
在来此地之前,尼堪浑没有想到像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事,以前祸害此地的哥萨克已经被打跑了,大夏对于这些部族来说可谓是大大的恩人才对,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咳咳”,对这自己这位侄女婿,噶里不禁有些畏惧,“大汗,打跑俄国人已经有几年了,原本为了躲避俄国人而藏在大山上的各部族丁口都回来了,前不久省里做过统计”
“哦?”
对于自己旗下丁口的增加,尼堪还是很感兴趣的。
“切克德的安加拉部已经恢复到五千户,阿巴金德的图图拉部恢复到了两千户,曼杰雅克的图伦部还是五千户,康察库伊的图拉克部恢复到了三千户”
“这布里亚特的部落丁口加起来已经有约一万五千户了,加上大约五千的达斡尔、索伦、乞尔吉斯等小部落,总户数已经达到两万户,这还是没有来得及去统计勒拿河、安加拉河以北区域所致”
“你想说什么?”,尼堪听了心里也是一凛,这安加拉省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要留给自己的子孙开发的,不过噶里这么一说,事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咳咳,大汗,估计在北边还有少量索伦人生存,先不管这些,这两万户牧户,多半都是使马的,眼下在大夏国的威势下勉强保持了和平,若是再过个三五年,其部内丁口更加繁盛,终究会因为牧场、领地起冲突”
“故此,微臣建议,还是要在省内大力建设学校、工坊,将这些人都吸纳进来,有了新的东西,彼等就不会一门心思盯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您看……”
尼堪点了点头,他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你说得对,彼等都是在山林中野惯了之人,不能就此忽视了,这样,除了安加拉小学堂之外,新建一所骑兵学校,两万户牧户,起码有适龄孩童两千,全部纳入到骑兵学校学习,另外,设置海军学校一所,招募适龄孩童进入学校学习,贝加尔湖风浪也很大,正好为帝国培养水师,就设在安加拉城”
“至于工矿业,暂时还是罢了,安加拉省植被丰富,高大树木多得是,就在安加拉城设置船坊吧,再建设一个木材加工厂也就是了,对了,可设置一处造纸的作坊,有了蒸汽机,这一途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嗯,就这么办”
“两所学校,无论男女,都纳入学校学习,让家长有所牵绊,一座船坊、一座纸坊、一座木器厂,差不多够了”
噶里顿时大喜,原本他这个布政使来到此地后能做的事不多,如今倒好,有大把的事可做了。
“官道两侧,图伦到济马的土地全部收归国有,移入五千户汉民耕种,伊亚河流域也是如此”
原本是想将一处没有改变多少的土地交给子孙的,看来是不行了,趁着自己还年轻,能改造多少算多少吧。
尼堪心中暗叹,嘴上却继续说道:“安加拉省没有正式的军队护卫,等那骑兵学校建起来后,专门招收十五岁左右的男女少年,彼等,便兼任本省的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