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格?石心,锻钢者,秘银厅铜须王的子孙,岩山家族的第五发言人,石之勇者。”矮人展开双臂,展示出手臂上的纹章,地心破裂处崇山涌出,沸腾的岩浆奔流其上。连水气都在纹章周围扭曲蒸发,许多村民都不由发出惊叹。
“尼奥尔德?古斯塔夫?阿道夫,记住,我是维京人,矮子。”尼奥尔德将手伸入胸前,握紧了经卷中魔爪,来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要面对的是这个矮子,获胜的把握大大下降了,这让他感到非常紧张。
但一个不够自信总是犹疑的战士是无法长久地生存的。死去的兄长曾对自己说过:如果你在战斗中不能放下对死亡的恐惧,那么那种绝望的味道就是死神最为钟爱之物,他们很快就会到来。渔夫左手按住微微颤动的右手,假装只是在整理手套,以勇士的身份战死,村里还会有所补偿,如果自己未战先怯,最后不名誉地死去,那家人恐怕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了,因此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场了。
那边的矮人抬起头正眼审视了一下渔夫。
对矮人来说,尼奥尔德那种身高实在是有些过高了,他挪动着盔甲仰起头,从对手宽大的额头与下巴开始往下打量,却发现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夫。矮人对抗低等人类本来就有优势,对于黑铁五阶巅峰,只差一步就点燃生命之火进入青铜的自己更是毫无挑战性可言,还是赶紧打完回去喝酒吧。
本来这是轮不到矮人出战的,只是他考虑到自己刚刚投入格拉克的麾下,遇事应该积极一些,毕竟自己不会法术,又不想拼命,只能出点苦劳了。现在这种情况,也许能捡个便宜?
矮人的脑袋承受不了复杂的思考,也不想对死人多说什么,便直接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战士从不向别人敞开心扉,只有斧子能剖开我的胸膛。”
“那你就去死吧。”矮子将持着盾牌的左手下放,拿着战斧的右手收至胸前,身体前倾,盾牌向下就地一滚,使出了精湛的矮人下盘斩。
尼奥尔德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战技,矮人的战法和村里几位骑士惯常的技巧完全不一样。他只好勉强估算着矮人滚动的速度,左脚前进半步,微微屈膝,鼓动了腰腹和腿部的力量。又将手高高举起,把鱼叉猛地向前刺去。试图像对付那些狡诈的大鱼一样,卡在矮人蓄势的顶峰之前出手,逼迫他用旋转到一半的战斧对抗自上而下的鱼叉。
高贵的矮人战士不会满足愚夫的痴心妄想,扬起身就是一击重撩,差点就把渔夫的鱼叉打飞,右手的虎口直接破损出血,人也险些被掀翻在地。
尼奥尔德还没从痛楚中反应过来,矮人乘胜追击,运足气力,裹挟着山石翻滚般宏伟巨力的战斧向渔夫,仿佛面前只是一块需要捶打的顽铁。
很快,沉重的战斧就在叉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幸赖这祖传鱼叉还有些特异之处,耐得住矮人的捶打。不过人的身躯怎能从铁水中流出,才几个回合,尼奥尔德就感觉双臂酥麻,关节处传来一阵阵剧痛,虎口更是血流如注,呼吸也早已跟不上节奏,却是难以支撑了。
看着他逐渐发青的面色和困窘的神情,朋友们都不忍地别过头去,他们在为没有上场而庆幸的同时,又感到了莫名的悲痛。生存艰难,灾祸繁多,村里的勇士只要出名就离死不远了。尼奥尔德苦心经营了五六年,勉强保全家人和性命,被人称作长青树,今天也要饮恨于此了,自己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不过除了个别疯狂的赌徒,矮人大师本人却也不希望渔夫死得太快,他认为自己的战斗技巧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示。仅仅表现出甲坚皮厚、力大势猛,可当不了座上宾、睡不了好姑娘。
打定主意的索格大师有意放缓了攻势,表现出对本地勇士的尊敬,让他能够喘息片刻。开始绕着渔夫转圈,展现出自己对步伐与节奏的掌控。又用斧子猛击地面,召唤出小型土元素形成夹击。暗地里更是念诵摩拉丁圣名,在尼奥尔德身上沉积了一重昏黄色的灵光,渔夫只觉好如千斤重担压身,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腰腿都觉得空虚乏力,完全使不上劲。
随后将战斧横置,对着疲于奔命的渔夫就是一次沉重的拍击,尼奥尔德立刻被击倒在地,口吐鲜血,满面尘泥。
矮人缓缓地踱着步,用战斧将盾牌敲得梆梆作响。每当渔夫爬起身站好,就毫不留情地让他再次亲吻大地。场边的人都看呆了,村民被威势所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几位大人也面色沉重,盘算着待遇和战后分配问题,这矮人如此耀武扬威,对刁民的威慑效果确实不错,不过当众邀功,这不是明示自己提高待遇吗,这想法实在是太自私,太阴暗了。这能力可以培养,品德坏了可是没救啊,一会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他,武艺高超的强人可远远不止他一个,就他这点伎俩,必须老实本分才有出路。
尼奥尔德也不想当什么老实人了,命已枯败如朽木,身自飘摇如落叶,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他用尽力气伸出手探入胸口,紧紧握住了护身符,渔夫的血浸湿了干枯萎缩的爪子,他急切地向奥丁、向上帝、向任何他知道或不知道的神明祈求帮助。
绿色的光芒从魔爪上蔓延开来,渔夫的伤口蠕动着肉芽,皮肉重新生出,机体不断膨大。融化成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嗜血的渴望,即便是自觉身经百战的矮人也受到了惊吓,虽然只是片刻的心神不宁,也被这充斥着憎恨不满的怪物抓住了机会。
魔爪赐予的视野让他洞穿了敌人生命的本质,鱼叉仿佛整个浸泡在墨水当中一样,被一大团幽光所包裹。尼奥尔德握持着鱼叉,略微蓄力之后就猛地刺出,几乎洞穿了矮人用以紧急遮蔽自己的盾牌。随后跟进攻势迅速击破了索格匆忙布置的防线,向前跃起的重脚猛踹更是将矮人踢到在地。
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土元素冲了上来,为主人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但迟钝的它很快就被狂暴的维京人击碎。
重掌平衡、再度站起的矮人直接掷出了破损严重的盾牌,一边后退一边扔出飞斧掩护。盾牌被渔夫轻易闪过,飞斧狠狠击在了尼奥尔德的胸口。
但是他好像毫无反应,他大步向前走去,解开罩衫扔在地上,露出了海兽皮混入骨粉和水银硝制而成的护甲。他的老父亲为了仅存的小儿子不会重复大儿子的惨剧,用全部的心力猎取海兽、搜集素材制作这件靛蓝色的护甲,整日冥神苦思,魂不守舍,这才昏了头冲进雷暴和飓风当中,最后因伤势过重死在家中。现在这具饱含着爱与血的护甲又怎么会被凡铁所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