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被惊到了。薄琛的动作突如其来,却又在意料之中。此刻的彦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薄琛罗曼蒂克的情感,除了苦涩,就是悲伤。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能够将甜蜜的动作变得如此令人伤心欲绝。
双唇若即若离地贴在一起,薄琛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彦本以为,她会迷失在薄琛那犹如排山倒海般突然表现出来的爱意里,但是她没有,她现在感到异常的冷静与理智。若不是唇上那抹温凉的柔软,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处于一个吻中。
比起薄琛那来势凶猛的爱意,彦感受到更多的,是薄琛对自己的依赖,像是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拽在手里,像是在用这个吻,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就好像,这个吻的对象可以不是她。
只要是任何一个愿意给予她温暖的人。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在彦的心里疯狂地生长,她甚至无法去思考这个想法的真实性,它就像癌细胞一样不知不觉中占满了彦的整个思想。
这个该死的想法摧枯拉朽般撕扯着彦的神经,让她不禁怒火中烧。
"嘶——"薄琛被彦的动作立刻拉回了现实。
彦恶狠狠地咬了她,就像是报复一样,薄琛反射性地想要后退却被彦死死地拉住了衣领,逃不出对方的控制,薄琛只能任由对方咬伤自己的唇。
火辣辣的感觉刺激着薄琛的大脑,她能感觉到一丝温热沿着嘴角留下,口中满满的都是血腥味。薄琛忍不住去看彦的表情,她的眼里有不满,有不甘,还有伤心。
这世上,不只有快乐是能够被传染的。
薄琛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动作冒犯到了彦,又或许,这是这个七窍玲珑的姑娘已经猜到了她的内心。
你看,薄琛,你又惹她生气了。薄琛自嘲到,放弃了抵抗。
经过一番泄愤,彦终是夺回了自己的理智,一把推开了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的薄琛,对方的眼眶中盛满了泪水,让彦也不由地鼻头一酸,却很快扭过头去。
"对不起..."薄琛微弱的声音传入彦的耳朵。
你是在为什么对不起?为这个吻?还是为了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我们之间,呵,我们之间...
彦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挥动着翅膀一下便离开了。
"彦!"
薄琛无力地放下自己想要抓住对方的手。你有资格吗?薄琛不禁这样问自己。你有这个资格,去抓住无法属于你的东西吗?
为什么她总能将一切搞砸。
"你的根源是永恒和虚无,"师傅说道,"原本只有虚无,在'它';寄宿到你的身体后,又附加了永恒,以此象征你的永生,不,是你的永生体现了你的根源。"
"根源?"薄琛问。
"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东西,每个人都会不断地向根源迈进,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复杂的因果,前世的因,导致现在的果,而现在的果,又会成为后世的因。根源是可以累积的。不论一个人的根源是什么,他都会向这个方向发展,自愿地或被迫地,亦或是毫无自觉地。"
"每个人都会有吗?不限于魔术师?"
"是的,每个人都会有。"
"也就是说,一个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命中注定的吗?"
"不能说是注定的,但是根源的存在会影响这个人的选择,而选择,将会决定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弑父用树枝在沙堆上画了一个简易的示意图。
"师傅说,每个人的根源是从出生那刻起就已经决定了的,那为什么还会有附加呢?"薄琛觉得师傅说的话有些前后矛盾。
"你是特例,'它';袭击了你,你获得了'它';的能力,也许'它';的根源是永恒,也许不是,总之,因为'它';,你重生了,或者说,新生更为合适。永恒这个根源,是'它';带给你的。"
"那这一切都无法被逆转了吗?"薄琛有些丧气,"我是说,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根源被附加,那是不是也会有相对应的某种方法让根源被剔除呢?!"
"很抱歉,恐怕没有。"师傅摇了摇头,"阿琛,是你选择了'它';。"
"不!我没有!是'它';选择了我!都是因为'它';,一切才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它';,我才失去了我的一切!"薄琛激动地跳了起来,她恨'它';,毫无疑问。
"不,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阿琛,有些事情,你回避不了的,去面对它吧。"
薄琛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但是看着师傅不可置否的眼神,她只好败下阵来,"好吧,那,我原本的根源'虚无';,又指的是什么?"
师傅的眼神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是死亡和失去。"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薄琛跪在地上大喊,"这就是我吗?!"
"难道我生来如此吗..."薄琛哽咽地抽泣到。
是的,是她选择了"它"。
薄琛如今才懂得了为什么师傅会那么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根源,她的人生,她的选择,她的一切,都在无意识地向这个根靠近,不论自愿与否,即使她拼命地想要拒绝,却总是逃不过它的掌控,这是她力量的根源,也是她苦痛的根源。
而选择与"它"融合,无疑是到达根源的最短路径。
永恒的虚无。
这就是薄琛的根源。
薄琛哭了,她从未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她输了,输给命运。
...
彦飞远了,她不想让薄琛找到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禁欲多年的她能够自如地收放自己的情绪,亦不曾如此失态过。
薄琛的每个动作似乎都能牵动她的神经,快乐的、悲伤的、愤怒地,这对彦来说很陌生,也很令人害怕,她需要时间去适应。
或许薄琛激怒她的只是因为对方暗地里想要去做的某一件事,而那个吻只是一个导火索,会将两人一起吞噬的火星。
能让薄琛如此反常的事能是什么?以彦对薄琛的了解,那恐怕是除了与"真相"有关便再没有别的可能性了,那么又是什么会与"真相"有关呢?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死神卡尔。
彦当然知道死神卡尔对薄琛的影响有多大,或者说对薄琛体内那头怪物的影响有多大。薄琛此去怕是九死一生。曾经的薄琛不畏惧死亡甚至一心求死,死神卡尔带来的东西恐怕是她的毕生所求。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自己这个累赘。
薄琛开始害怕死亡了,这是彦愿意见到,并且如此希望的,但不希望薄琛怕死是因为在她的生命中多了一个自己,而是她能够认识到她的生命,能为身边的一切所带来幸福。薄琛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是个灾星,而彦只想让她认识到自己的价值,远比一个战争机器来的更多。
薄琛的态度很明显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薄琛会一如既往地独自一人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她就是来告别的,为了能让自己走得更安心?
彦才发现,她们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了解对方。
她不满薄琛对自己有所保留,不甘自己这能站在薄琛身后,看着她痛苦。
我想与你并肩作战,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后,享受你带来的成果,或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
接下来的日子,薄琛和彦几乎都没有说过话,即使是为了防止艾妮·熙德察觉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也太过形同陌路了一点。连随从的青卿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她曾经旁敲侧击地想要从女王口中套出些什么,却总是会被彦巧妙地转移话题,她也想过从薄琛入手,但却总是找不到好的时机,而且这位女神,看起来非常的不好接触。
后来青卿陷入了与那位士兵的爱河,也便没有闲心去管她女王和薄琛之间的事了。
薄琛最近总是板着一张脸,虽然她在这里一直带着兜帽也没有人会注意她的表情就是了。
她想过不动声色地离开,却舍不下视线中的那一抹金色。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上前去和彦搭话。
不如就这样让彦讨厌自己吧,这样她死了,彦也不会为她伤心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薄琛给掐灭了,如果这个念头被彦发现,可就不是生生气这么简单的事了。
薄琛冷静了几天,不再悲观地想象自己在见到死神卡尔后惨烈的死相,而是寻找某种能够让自己活着得到真相的办法,把希望寄托于死神卡尔就太过被动,那么唯一一个不被杀死的方法,就是展现自己的可用价值,虽然很可悲,却最有效。
彦看着薄琛那犹豫不决地样子,很是怒其不争。被生气了只会晾着吗?就不能主动来承认错误吗?
冷静下来的彦也思考了很多,发现自己和薄琛都走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去找死神卡尔就一定会导致薄琛的死亡呢?为什么她们就认定了死神卡尔会在现在这个关键点要了薄琛的命呢?为什么,她就不能再相信一点薄琛,相信她不会让自己死在卡尔手上呢?
如果薄琛想要了解她身上的秘密,或许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卡尔对薄琛,尚且有利可图。
被动地等待着被审判,一向不是天使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