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忠之前陪着殷鹤成等过好多回顾书尧了, 既然今天少帅这样说, 他和夫人之间的关系想必是可以缓和的。
然而当黄维忠试探性地看向殷鹤成时, 殷鹤成眼中方才一闪而过的光亮已经黯淡了下去。
她过得这样好, 他没有必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他从前就发觉她在外并不喜欢以她夫人的身份自居,现在怕是更不想见他。
顾书尧在燕北女大担任讲师后, 并没有放下实验室的工作,女大、实验室两头跑, 还要定期去袁馨的诊所。顾书尧身上这种炎症便是要靠磺胺来治, 还好顾书尧的药厂生产磺胺, 省去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顾书尧的新型磺胺药目前只提供给盛军,如今市面上虽然有磺胺,但都是从其他国家进口的, 要价高昂。可顾书尧也没有办法, 如果新型磺胺药在市场上自由交易,被其他军队已低廉的价格收购, 那么盛军在医药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眼下只能等新的抗菌药研制出来取代磺胺, 才可能改变目前的局面。顾书尧一想到这便觉得肩上的担子万分沉重,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 她不知道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人民还等不等得起。顾书尧连续半个月白天四处奔波, 晚上便熬夜查找资料,她身体原本便不怎么好, 又加上天气转凉, 才折腾了半个月就病倒了。
顾书尧连着几天都发高烧, 没有办法只好先请假在家里休息。她病成这样自然是没有办法照顾自己的, 好在当天姨妈便带着阿秀一同过来照顾她了,还从药房带了大夫过来为她诊治。
姨妈见顾书尧面色苍白,既心疼又生气,握住顾书尧的手道:“书尧,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这么拼命做什么?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姨妈说一半便止住了,她还是不忍心。
姨妈吩咐阿秀去顾书尧煎药,她自己也亲自下厨给顾书尧煲了驱寒的肉桂红糖粥。
姨妈因为还要照顾燕平,而且顾书尧公寓也住不下,因此只留阿秀在这边伺候顾书尧,她则时不时过来看望。不过有阿秀在,顾书尧虽然病着,日子却好过。前一阵子她实在是太累了,如今总算歇了口气。
可顾书尧是个闲不住的人,并不习惯成天到晚只在床上躺着。稍微好些了,便随手抽了本法文小说靠在床上看,可不知是病了的缘故,看着看着思绪便飘飞了,那个不该想起的人一个劲往脑子里钻。
她是在没忍住,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来。照片上新娘挽着新郎的手微微笑着,新郎一身戎装挺直站着,眉眼含笑。这张照片是她为数不多从官邸带来的物件,照片的魅力在于可以记录某一瞬间,如果时间能停留永远都留在那个时刻,该多好?该多好?
顾书尧正出神,姨妈却推门进来了。像是见不得光一样,顾书尧自己也知道事到如今她也不该有多余的思念了,连忙将照片塞进书里,然后将书阖上。
姨妈是进来给顾书尧送新熬好的粥的,见顾书尧靠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样子是好些了,于是笑着问她,“书尧,你在看什么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姨妈也开始叫她书尧了。
顾书尧将书放回床头柜,“随手翻一翻。”然后抬起头将话题挑开,“姨妈,你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姨妈慈和地笑了笑,“你猜?”
“我好像闻到山楂的香味了。”
姨妈看了顾书尧一眼,笑了起来。她将汤盅的盖子揭开,里头果然是山楂粥,“我听阿秀说,你不太吃得下东西,特意给你熬些山楂粥开胃。”
“姨妈,辛苦你了。”顾书尧坐起来喝粥,姨妈见床头柜上放了好些书,怕顾书尧不方便,便将它们都放到顾书尧的书桌上去。哪知她刚转过身去,便见最上头的哪一本书露出一个角来。姨妈随...手翻开一看,才发现是顾书尧和殷鹤成的结婚时的照片,她愣了一下,也是因为她这外甥女态度决绝,因此姨妈有好多话都不敢跟她提,没想到这张结婚照她还一直留着,想必心底还是有少帅的。
姨妈坐会顾书尧的床头,看着顾书尧喝粥,待她快喝完了,故作不经意道:“书尧,我前一段时间听人说,殷老夫人又在逼着少帅纳姨太太,可少帅没有答应。”
顾书尧抬起眼来,开口却是淡淡的,“他纳不纳姨太太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他们虽然没有正式离婚,可和离婚也没有差别了,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
虽然顾书尧语气有些冷淡,姨妈还是道:“书尧,你之前跟我说少帅在外头有人了,可你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是这样,少帅为什么不把人带回帅府?这样老夫人也省的逼他了。”说着姨妈顿了顿,问顾书尧:“书尧,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误会少帅了?”
“我其实想过。”顾书尧垂着眸,看着被套上的茉莉花图案,低声坦白道:“他即使没有别的女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而他是一定要的。我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反而分开会让我和他都好过些。就这样吧,我现在过得很好,或许殷老夫人再逼他一阵子,他也想通了。再说了,分开到现在她也没有找过我,他自已也有心结。”
“少帅有什么心结?”
“他一直以为我在吃避孕药,所以才没有孩子。我是从药房里拿了两盒,当初想着怀孕会耽误实验室的工作,可后来看他那么想要孩子,我便放在那没有用过一次。”顾书尧苦笑了一下,“我当初是真的想要个孩子,可他不相信,他更相信他看到的,而不是我。”
顾书尧摇了摇头,强作镇定地笑道:“其实跟这些关系都不大,我身体不好才是关键,这个谁都改变不了。我一个人可以不要孩子,可和他在一起不行,他知道这些或许会更痛苦,误会反而能好过些。”
姨妈直到今天听顾书尧说这些,才明白她和殷鹤成之间竟有这么多误会,可即便是这样,殷鹤成听见顾书尧生病之后,虽然没有到楼上来,但还是过来问过好几回了。
姨妈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些都告诉殷鹤成。他和书尧今后怎样是他们两自己的事,总不能带着误会不了了之。姨妈其实也好奇殷鹤成的态度,毕竟书尧今后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姨妈之前也经历过书尧的这些事,她早就明白女人一旦无法生育,男人绝情起来会有多残酷。
从前姨妈的离婚的时候,都是书尧帮的她,现在书尧和少帅变成这样,也该是她这个做姨妈的帮一帮他们了。
顾书尧重新回到燕北女大上课是一天后,姨妈也是那天下午去了一趟官邸,她知道这段时间殷鹤成都住在官邸。
姨妈一到官邸,侍从官便上楼给殷鹤成通报去了,殷鹤成一听见顾书尧的姨妈到访,连忙下来亲自迎接,“姨妈,您怎么过来了?是……书尧有什么事么?”他仍称呼的她姨妈。
“我过来确实是因为书尧的事,不过我是背着书尧来的,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殷鹤成听姨妈这么说,便邀请她去了他二楼的书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更方便说话。
待送茶点的用人离开后,殷鹤成笑着对姨妈道:“姨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姨妈开门见山:“少帅,我听书尧说,你一直以为她在用避孕药?”
一听到避孕药三个字,殷鹤成皱了下眉,却没有说话。
一看殷鹤成皱眉,姨妈心里有了猜测,连忙道:“书尧跟我说那些药她虽然拿回了家,但一次都没有用过。她说她之前担心害怕耽误她的工作,便生了先避孕的念头,但是她看着你殷切地盼望孩子,一次都没有用过。她不是避孕才没有怀孕,...而是之前流产落下了病根,而且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怀不上了。”
姨妈话音未落,殷鹤成的脸色已全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