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安排司机送您。”
顾书尧摆了摆手, 一口回绝,“不必了, 司机就在外面,我直接跟他说就行。”她说完缓缓往外走去,有人与她打招呼,还笑吟吟地点头致意。直到出了冯府,到了他们视线的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脚步才开始加快, 急匆匆往前走。
她并没有让司机送她,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天边突然下起雨来,街上的行人都躲雨去了, 只有她一个人仍坐在路上, 雨水斜斜地飘在她脸上,分辨不出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从前认为孩子并不是非有不可, 从前在现代也经常看到身边一些朋友为了孩子去做试管婴儿, 不知道打了多少针, 吃了多少苦。那时候她只觉得母爱可贵, 并不是那么理解她们为了孩子愿意受那些罪。可现在她真正想拥有却无果时, 才明白受那些罪也是值的, 至少还有个盼头。
半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不知道殷鹤成还有多少个半年能陪着她这样等下去,或许等上一辈子就不会有结果。
路边避雨的行人都看着她, 因为来冯家参加满月宴, 特意穿了身藕色的丝质旗袍, 看上去是位有钱人家的夫人,却这样寥落地走在雨中。
“书尧?”有人喊了她一声,用的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顾书尧愣了片刻才抬起头来,何宗文已经打着伞走过来,“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受不住旁人的半点关心,顾书尧一边捂着嘴,一边摇头,“没事,我没事。”她其实宁愿在雨中,反倒让人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在哭。
何宗文也没有再问下去,只递了一块手帕给她。顾书尧低过头去,过了一会才缓过来,挤出一个笑容来,挑开话题,“你怎么又回盛州了?”顾书尧之前听孔教授说起,何宗文那次参加完孔熙的婚礼后就回了津港。
他没有回答她,正巧路过有一家咖啡厅,他提议,“去里面避避雨吧。”
雨天路滑,顾书尧上台阶时差点滑到了,还好何宗文扶了她一把。
顾书尧连忙道谢,“谢谢你,恒……”恒逸这两个字顾书尧没说完,因为突然想起殷鹤成那晚对她说的话。
何宗文见她话说一半就顿住了,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殷鹤成提的其实是无理条件,顾书尧真这样遵守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何宗文了,毕竟何宗文从来都没有欠她什么,反倒是一直在帮她。只是她原以为何宗文并不怎么想见她,可今天看来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何宗文挑了个暖和的地方落座,又让侍者端了杯姜茶过来。
待她稍微好些了,何宗文才道:“我昨天来的盛州,我准备出国了,想在走之前来燕北看一看老朋友。”
“又要出国?这回是要去哪?”
“还是去法国,接着读书。”
顾书尧记得他是因为自己才没有毕业就匆匆回国的,想起来实在愧疚,真诚道:“对不起,要是当初……你也不会急着回来,算起来,你早就博士毕业了。”她心底其实憋了太多的话,正好打开了话匣子,“那天在盛州站,我不该就那样走的,或者说我之后也应该和你把话说明白,可是我太懦弱了,对……”
在她说第二个“对不起”之前,何宗文将她的话打住。他摇了摇头,笑着道:“不,书尧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你的处境我都明白。”他突然想起什么,解释道:“其实我也很想来参加你的婚礼,可那几天遇上了急事,完全走不开。”他只说了一半的真话,他的确很想来参加她的婚礼,他多想来看看她喜欢的那个姑娘床上婚纱的模样,可是他害怕他的出现让新郎或是其他人不痛快。
她的婚礼只有一次,他不想毁了它一分一毫。
...何宗文又说:“其实我当初从法国回来也是对的,你当初说得对,危难之际没有缩在国外不回来的道理。如果我当时不回来,想必我现在也是后悔的。如今国内现在暂时太平了,我也可以继续出国了。”
“那你津港那边的生意不做了?”
他坦率道:“我不喜欢做生意。”他看着顾书尧的眼睛,笑道:“其实人这一辈子总会走些弯路,多些尝试才会发现真正合适的路。”
“也是。”
许是见她情绪转好了些,何宗文才试探着开口:“书尧,他对你好么?”他原以为即使他娶不了她,殷鹤成也能给她他想给她的。可今天在街上偶遇了在雨中失魂落魄的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顾书尧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雁亭对我很好。”虽然一番话说下来,她似乎又和何宗文回到了曾经无话不谈的时候,但是她如今遇到的事情实在不好对何宗文说。
顾书尧沉默了很久,低声问何宗文:“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怜?”
何宗文的神情一下就凝住了,他看了一会她,只道:“生儿育女又不是什么使命,我就不怎么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反倒没有那么自在了。”
顾书尧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又不好点破,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他:“你什么时候去法国?”
“三天后。”他犹豫了一会,才是说了出来,“书尧,你可以来送我么?”
她上一次就没有好好地和他道别,这次终于有机会补偿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