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吴乞买沉默许久,说道:“二位将军回去吧,我要去见一见我的五弟了!”完颜斡鲁和完颜娄室十分明白完颜吴乞买的作风,心知此刻他已然做出了决断,齐声说道:“末将告退!”
完颜杲不仅是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的同母弟弟,更是女真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时任忽鲁勃极烈,协助论勃极烈完颜撒改统领军政。随着女真大军高歌猛进,完颜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也是越发激烈。完颜杲虽然位居忽鲁勃极烈,尊位仅在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和完颜撒改之下,但女真以武立国,一位手中没有兵权的皇族是无法支撑起自己应有的威严。
前来邀请完颜杲赴约的不是别人,正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完颜宗磐,而迎接完颜宗磐的则是完颜杲的长子完颜宗义。完颜宗磐素来嚣张跋扈,不仅处处与完颜宗干、完颜宗望等人争锋,更是丝毫不将完颜杲放在眼里。对于完颜宗磐的到来,完颜宗义十分不喜,但碍于情面却又不得不见,说道:“兄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完颜宗磐趾高气昂,说道:“家父昨日猎了一头鹿,特邀皇叔共享!”完颜宗义听闻很是意外,因为鹿算不得稀有,不足以成为完颜吴乞买相邀的真实理由,说道:“还请兄长在前帐稍事休息!”说完便去通报。
完颜杲听到完颜宗义的陈述,说道:“宗磐亲自相邀,却只为吃一头鹿?”冷笑两声,继续说道:“看来你四皇伯要有动作了!”完颜吴乞买排行老四,完颜杲排行老五。完颜宗义有些疑惑,说道:“那父亲是去还是不去?”完颜杲答道:“去,当然要去。他们如果各守本分,哪有咱们坐地起价的份儿?”完颜宗义说道:“孩儿与父亲同去!”完颜杲稍作思索,说道:“也好!”
完颜吴乞买的宴席不在大营之内,而是在营外五里的一条小河边。当完颜杲和完颜宗义到达的时候,火堆上的鹿已经烤了半熟。完颜杲翻身下马,一边走来,一边说道:“皇兄好雅兴,大敌当前,还有心思狩猎逍遥?”完颜吴乞买微微而笑,向属下投去一个眼神。属下会议,百步之外待命。这时,在场的就只剩下完颜吴乞买、完颜杲、完颜宗磐和完颜宗义四个人。
完颜吴乞买突然拿出一把短刀,在半熟的鹿肉上划出一道道切口,表面沁出的油脂不在随处滴落,而是顺着切口重新回到鹿肉之中。见完颜吴乞买没有立即开口的意思,完颜杲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四哥烤肉的手艺依旧是咱们兄弟当中最出色的!”完颜吴乞买大笑,一边拿出食盒中的香料撒在烤肉表面,一边说道:“汉人有句老话,叫做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契丹人的天下就要尽归我大金国了,不知五弟对此有何感想?”完颜杲答道:“白山黑水艰难谋生也好,上京城内荣华富贵也罢,完颜氏从来都有自己的规矩,咱们只要按着规矩办事,这天下自然就是咱们的!”
完颜吴乞买冷笑,说道:“可现在如果有人想破坏咱们的家规,五弟以为该如何处理?”完颜杲淡定从容,答道:“以前是都勃极烈,现在是皇帝陛下,只要咱们如实禀报,自然会有应对之策!”完颜吴乞买再次大笑,说道:“如果这个人就是咱们敬爱的二哥呢?”正戏上场,任谁也不敢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完颜杲也是掏出了腰间的短刀,在烤肉上深深划下了一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块烤肉即将滑落之际,完颜杲一刀穿在烤肉中央,说道:“既然这第一块肉是二哥的,那么这第二块肉自然就是四哥的。”完颜吴乞买对于这个回答十分满意,说道:“只要我拿到了第二块肉,那么第三块肉就一定是五弟的!”完颜杲点头,说道:“如此就多谢四哥了!”
达成初步共识之后,完颜吴乞买继续说道:“完颜氏七路大军,有四路完全掌握在二哥手中,如果再让二哥破了上京城,你我这皇太弟的位子可就要变成催命符了!”完颜杲没想到完颜吴乞买会表达的如此直白,说道:“四哥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完颜吴乞买却丝毫不这么认为,说道:“如果你我再加上撒改堂兄,三方联手尚不足以制衡二哥的时候,你以为完颜氏这兄终弟及的规矩是否能够遵守下去?”完颜杲沉思半刻,说道:“皇兄想要我怎么配合?”完颜吴乞买说道:“我方与辽军交战多日,战况激烈却鲜有成果,所以我认为当下并非灭辽最佳时机。而且今日斥候来报,我军粮草被截,一旦消息传开,恐怕会扰乱军心。所以,我再三考量,认为当下战事应适可而止,切不可急功近利,伤了大金国的根基。”
完颜杲没有犹豫,说道:“御前会议,我可以全力支持四皇兄,但我想知道,我可以得到什么回报?”完颜吴乞买早已想好了答复,说道:“我灭辽,你灭宋!”在女真人的观念中,只有丰功伟绩的人,才能够被万众敬仰。故而,如果完颜吴乞买灭辽,则皇储之位再不可撼动;同样,如果完颜杲灭宋,则皇储之位亦不可撼动;甚至,如果完颜阿骨打立国加灭辽,则极有可能大权独揽,彻底改革陈规旧习。话已至此,完颜杲没有继续停留,说道:“成交!”
看着完颜杲离去的背影,完颜宗磐问道:“如果任由五叔灭宋,是不是皇位真的会传到五叔手中?”完颜吴乞买拍了拍完颜宗磐的肩膀,说道:“如果为父不与你五叔联手,那么皇位很可能直接落入宗干或宗望他们兄弟手中,到时候咱们家便是最先被拔除的肉中刺。而与你五叔联手的前提,便是答应他在为父继承大统之后遵守承诺,立他为谙班勃极烈(暨皇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