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离的很远就认出了鬼鬼和曲曼颖。

他们很优秀，很出众，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外貌。鬼鬼酷似鬼猿王，双臂修长，身形呈现独特的微弯姿态，能够以任何角度，任何时机，轰出最为致命的一拳。而曲曼颖很美，像一朵娇艳的荆棘之花，有着远超常人的心智，实力和天资同样不弱。

最重要的是，曲曼颖一手策划了当年的“天明山事件”，是害死狼牙小队四名队员的凶手，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甚至是元青很长一段时间刻苦修炼的动力，为的就是有一天亲手杀死曲曼颖！

血液里残余的酒精被元青瞬间随着汗水排出体外，他没有和鬼鬼打招呼，更没有理睬曲曼颖，他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但他能大约猜到他们的关系，更知道，今天有鬼鬼在，显然无法杀死曲曼颖。

他慢慢往宿舍楼门口走去，脚步很轻，因为不想打扰宿舍楼里的神武王，不想打扰其他已经休息的学院助教。他的脚步很重，因为他背负着狼牙小队的血海深仇，背负着比大山还要沉重的仇恨！

“元青。”鬼鬼带着曲曼颖走上前来，挡住了元青前往宿舍楼的路。他的脸色比曲曼颖更加愧疚，这位鬼猿王的小儿子，年轻一辈堪称妖孽般的领头人，脸色从未如此愧疚；他向元青微微低头，声音比头颅更低。

他说：“对不起。”

“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你是我好朋友，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元青停住脚步，不去看鬼鬼身边的曲曼颖，沉声道：“带她走，最好永远不要让她落单，否则，只要让我找到半点机会，我绝不留情，必杀她！”

曲曼颖身躯微微一抖，没有说话。

“我了解过一些事情。”清冷的月光洒在鬼鬼脸上，原本蜡黄，此刻却有些苍白。他几乎无法开口，但有着不得不开口的理由；他甚至没有直视元青的眼睛，他从未如此怯懦。

他说：“曼颖是我的未婚妻，毕业之后就会结婚，曲家以前做的一切错事，我为曲家向你道歉。”他嘴上说着，向元青做出了鞠躬动作，无比诚恳。

鬼鬼鞠躬的一瞬间，曲曼颖眼眶湿了，她向鬼鬼一样，深深鞠躬，声音有些哽咽：“元青，对不起，我家真的做错了。鬼哥问了我关于当年那件事的一切细节，我全部告诉鬼哥，半点都没有隐瞒，鬼哥没有错，错的是曲家，希望你原谅我们，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

“我不原谅！”元青音量不高，因为不愿吵醒宿舍楼里的其他人；然而声音越低，透露的杀意越是惊人，几乎成为实质。他死死盯着鬼鬼的眼睛，沉声道：“学院春季历练，曲家从中谋划，对我实施暗杀，导致通讯中断，害得学员无辜战死，其中也包括你的四名组员！鬼鬼，你告诉我，这件事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为了曲曼颖，你可以把什么都忘掉，对不对？！”

鬼鬼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慢慢抬头，声音多出了几分坚定：“这件事情我问过曼颖，她不知情，她不会骗我。曲家做的有错，但实施暗杀计划，封锁卫星信号的是鹰派。我不会善罢甘休，一定，必定，会找出主谋，为我的组员们报仇。我带曼颖来找你，只是希望，能够化解你和曲家的仇恨，我们是朋友，是……”

他的话同样被元青打断了元青一向很尊重鬼鬼，或者说，平等对待，像是对齐东阳，对周元，对杨清蓝，对自己的所有朋友；平时交流的时候，几乎从不会打断他们说话。

然而这次，元青出离愤怒，从未有过如此近乎失控的怒火！他的声音忍不住的抬高，强行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意，咬牙切齿：“桂继成，你的组员是人命，我狼牙小队的队员就不是兄弟？！他们的仇你要报，我队员的仇怎么办，一声道歉，一声原谅，你告诉我，现在要用三言两语化解仇恨，我也告诉你，我元青办不到！”

狼牙队员之死，那是元青心中永远的痛！

那位随时保持冷静，抱着一只廉价狙击枪的帅气灵战士，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亮子”；使用一柄c级合金战刀，心思比女孩还细，总是准备最多恢复药剂和最多作战口粮年轻格斗家“华子”；用一柄c级合金战斧，又当武器又当盾牌，永远保护队友的大个子“斧头”；还有天赋最好，同时具备三种元素体质，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性格火爆的元素师“疯子”。

他们年龄最大的“斧头”只有二十三岁，最年轻的“亮子”只有十九！他们拼尽全力掩护元青，血染丛林，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剩下，全部死在了鸿都集团的屠刀之下。

甚至，元青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死去，不知道他们死的有多惨，没办法给他们收尸！

“告诉我，你告诉我！”元青牙齿几乎咬碎，双眼血红，身体几乎要无法抑制的放出雷电：“桂继成，你告诉我，你能不能原谅鹰派？换了你是我，能不能原谅曲家，能不能！？”

桂继成，这是鬼鬼的原名，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鬼鬼的心在打颤，说不出的难受。

“鬼鬼”这个称呼，所有人都在叫，知道他叫桂继成的人很少很少，整个京都学院的学生，绝对不超过十个。元青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那是他的态度，他的决绝，他的毫不留情！甚至意味着，如果鬼鬼继续为曲家求情，他们之前的情谊将会就此终止，甚至反目成仇！

鬼鬼身边，曲曼颖泪流满面。

她不怕元青，更知道鬼鬼不怕，曲家不算什么，但鬼鬼的身后是鬼猿王，是亚洲最大最强的两极武馆。哪怕元青背后有西伯利亚王撑腰，他们哪有半点畏惧！然而鬼鬼没有以势压人，没有逃避责任，这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

他为了曲曼颖站了出来，主动承担一切，请求元青原谅。他从未如此卑微，从未如此惭愧，从未如此无助。他是年轻一辈纵横无敌从无败绩的小鬼猿，是她曲曼颖的男人！

“元青，你杀了我吧！”曲曼颖泪水止不住的流，几乎泣不成声：“鬼哥没错，我们曲家的错不需要鬼哥承担。鬼哥重视和你的情意，委曲求全，对不起你的是曲家，不是鬼哥！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她难受的无法自持，她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明白自己在其中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曲石龙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是灭杀狼牙小队的主谋，但她是第一执行人，更是曲石龙的亲孙女，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曲曼颖，不要在我眼前演戏，你知道这里是京都学院，不能杀人！”元青咬住牙关，一字一顿：“记住我在何园说的话，记住我今天的话，人命只有人命赔，血债还需血来偿，鬼鬼的面子不够，谁的面子都不行，除非我四位队员活过来，否则鸿都集团和我只有一个能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说完，元青再不停留，绕过挡在身前的鬼鬼，大步走进了宿舍楼，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无比沉重的鼓点，狠狠敲击着鬼鬼的心脏。

“鬼哥。”曲曼颖无助的看着鬼鬼，好看的脸颊上被泪水冲刷出了一条条泪痕，她如同哀求一般，抽泣不止：“我没有演戏，你了解我，我真的没演!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向他低头，我们曲家的事情可以自己承担！”

鬼鬼握住了曲曼颖的左手，牵着她向学院外面走去，他的腰杆逐渐挺直，目光如元青的脚步一般坚定。他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向兄弟低头，可以暂时放下身段，甚至放下尊严，但他是骄傲的桂继成，是同阶无敌的小鬼猿，他要保护他的女人，他坚信自己没有错！

小宿舍里，元青透过窗口，看着鬼鬼的身影渐行渐远，缓缓闭上眼睛，心头不再沉重，反而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到今天这一步，事情总算挑明了。

自从当初在何园太空堡垒，知道了曲曼颖和鬼鬼有关系，后来又在亚苏拉沙漠救了鬼鬼自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猜测，推断，隐隐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鬼鬼，那个不需要交流就能和他默契配合，甚至堪称完美配合的削瘦青年，一起浴血厮杀的战友，一次次死战缔结的兄弟情义，今夜不知道有没有在他心上撕开一条裂痕，如果有也没关系，谁都不需要向谁说抱歉，现实本就充满无奈，这就是真正的人生。

窗口外面，鬼鬼和曲曼颖的身影已经消失，元青睁开眼睛，看着幽静的楼前小广场，看着树影斑驳，看着月光细碎，看着那一段段从前过往，看着狼牙小队四名年轻队员的音容笑貌，看着曾经美好的一切在眼前慢慢消散。

他目光闪烁，眼神如刀，他在心底缓缓告诉自己：“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不管挡在前面的是谁，必定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