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便是你不吃,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啊!”琼楼不知道那日叶钦苒递给季月锦的信里写了什么,但是此刻,她只是无比懊恼当初为何要把那封信交给季月锦,如今,季月锦已经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身体一点点消瘦了下去,她看着也难受。
季月锦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苦笑一声,曾经她把这个孩子当做活下去的全部支撑,可是如今,事实却告诉她,这个孩子是仇人的孩子,是杀父仇人的孩子,而却又是她最爱的人的孩子。
看见季月锦神色的变化,琼楼觉得有了希望,继续道:“夫人,您的孩子生下来便是嫡长子,未来的北苏储君,便是以后陛下不爱您了,你也可以安心过活是不是?夫人,为了孩子吃点吧。”
季月锦扫了眼菜色,皆是清淡的菜色,为了这个孩子,苏慕言也算是费尽心思,身处草原,却依旧为她寻来了不少中原的材料,生怕她反胃不吃食,可是再怎么心思费劲,她如今也是再无食欲,她的心里慢慢的皆是彷徨无助,杀父之仇几乎成了她的噩梦。
“夫人,陶雅娜夫人求见,是否接见?”正当季月锦沉思之时,倾潇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季月锦一愣,刚想说不见,却又明白,这不是她可以任意闹脾气的人,陶雅娜的地位,比之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正夫人,要高贵得多。
“倾潇,让陶雅娜夫人去正殿吧,我稍后便到。”让倾潇先去接引陶雅娜,季月锦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躯,望着琼楼担忧的眼神,淡淡一笑,道:“琼楼,为我整理下吧,我也不饿,膳食便撤了吧。”
“可!”琼楼刚开口,便再难说出话来,季月锦在求她,那份虚弱却哀求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她,她在求她,压下想要说出口的话,琼楼从一边的衣架上拿起长长的裘衣为季月锦裹上,随后为季月锦整理了下妆容,可是,就算用妆容点缀着,她也知道,眼前的女子身体已经快熬不住了,她快到极限了。
正殿里,陶雅娜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她倒是没想到,这季月锦居然该跟自己摆架子,把自己晾在这儿这么久,她该死!
“夫人到!”门外,一个宫人朗声喊道,陶雅娜起身却没有行礼,只是高傲的忘了季月锦一眼,随后,不待季月锦开口便道:“夫人好大架子啊,居然要我等到这会。”
季月锦在琼楼的搀扶下缓缓走上首座,却没在意陶雅娜话语中的挑衅和鄙夷,只是平声问道:“陶雅娜夫人今日来,可是有事?”
“是这样,宫里的姐妹闲暇无聊想要比试比试本事,想请夫人去当个裁判。”陶雅娜挑了挑眉,收起刚刚脸色的不耐换上了一副笑语晏晏的表情,却让季月锦不由的竖起了警惕,她不怕陶雅娜光明正大的表示对自己的敌意,但是她怕陶雅娜对自己笑,那样,会让她不由的毛骨悚然起来,此次相邀必然没有好事。
“还是不必了,夫人有孕在身,适宜多休息。还请陶雅娜夫人另寻高明。”看出季月锦的警惕,琼楼上前一步对着陶雅娜行了个宫礼,不卑不亢道。
陶雅娜脸色一沉,望着面前的琼楼,声音低沉:“我和夫人说话,何时轮到你个小小的婢女说话了,掌嘴!”
说着,陶雅娜身边的宫女就准备上前对着琼楼行刑,季月锦心头一急,立刻道:“都给本宫住手!本宫好歹还是个正夫人,当着本宫的面这么肆无忌惮谁给你们的面子!”
看着季月锦一瞬间爆发的正夫人之势,便是陶雅娜也是错愕了一下,那些宫女更是不敢说什么,立刻退下,无论事实如何,至少明面上,她季月锦还是正夫人,后宫之主。
看着被喝住的陶雅娜,季月锦皱着眉道:“陶雅娜夫人,你身份尊贵颇得陛下宠爱这我都知道,这正夫人之位,你若是有本事让陛下给你,你便拿去就好,但至少现在,本宫还是正夫人,你还是多少要尊重我。本宫不和你争辩,你们的比赛切磋,本宫自会出席,现在,本宫累了,陶雅娜夫人请回吧。”
季月锦的一番话几乎全然是逐客之意,陶雅娜恼怒的瞪着季月锦,却不能再说什么,确实,就算陛下宠爱着她,这后宫之主却还是季月锦,她终究比自己大一头,她无权对她发脾气,更没有权力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如此,今日申时,我和诸位姐妹在竞赛场上恭候夫人大驾了!”深吸一口气,陶雅娜压抑住自己的火气,起身狠狠甩袖而去,看着离去的陶雅娜,季月锦原本强势的气息一扫而散,季月锦无力的靠着后椅,苦涩一笑,刚刚,她努力去模仿还在南苏是看见楚皇女时,她的气质,可终究,她不是她,她在怎么模仿也学不来。
琼楼急忙回到季月锦身边,不同意道:“夫人,你怎么可以答应她啊,她明明就是不怀好意,您这一去凶多吉少啊!”
季月锦摆了摆手,顺着琼楼递来的手,缓缓起身,答道:“我今天不同意,她可以明天再来,如此不过是不停的循环往复而已。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看着身边女子虚弱苍白的脸色,琼楼微微低下头,她这个样子,如何让她相信,她会照顾好自己呢?
南苏国内,月泠抚摸着手心已经败落的惊鸿花,不急不缓的踏上了眼前高高的石阶,今日早晨,她刚随苏慕城下了早朝回到城月殿,一朵惊鸿花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寝殿内,没有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
虽是没有留下话语,但是月泠也是知道这花是谁送来的,如今全天下知道惊鸿花对她的意义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苏慕城,一个便是至渺,这花必然是至渺送来的无疑。
花来之时苏慕城不在自己身边,想来,至渺是不愿意见到苏慕城的,她虽是不明白所以,却也没有知会苏慕城,只是留下张纸条,便独自出宫,来了宁海寺。
依旧是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上山顶,依旧是在那山顶遇到了那一身道服,满身道家仙气的老者,只是,这一次,那老者却是带笑问道:“明明可以很快上来为何要一节节的走上来?”
月泠亦是淡然一笑,答出和当初一样的话:“我虽不信神佛,但是却对神佛有着应有的尊重,一节节拾级而上,便是对他们应有的尊重。”
楚洛荆笑的更为慈和了,对着月泠道:“走吧,泠泠,进寺吧。”
月泠点了点头,对着楚洛荆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与楚洛荆差了一步的走在楚洛荆身边,她虽然不喜跟随别人,但是楚洛荆是自己的长辈,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让长辈先行,是应有的态度。
看着月泠无声的动作,楚洛荆笑着微微点头,虽是早就知道这孩子行事分寸皆是得当,可是当真的再一次看见时,却又不由的要感叹一声,时间怎么会有如此聪慧的孩子?不骄不躁,心思沉着,行事得体,怎能不让人喜爱呢?
许是月泠来的时候算好了时候,也或许是至渺为月泠掐好了时间,当月泠和楚洛荆到达佛寺正殿时,早诵刚好结束。
僧人并没有因为出游多日的至渺回来而表现的多激动多兴奋,只是一如既往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做着自己的事情,重复却又宁静。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至渺从蒲垫上起身,对着月泠笑了笑,道:“泠泠,来。”
月泠虽是不明白今日为何消失多时的至渺和楚洛荆会陡然找到自己,却依旧顺从的上前,至渺和楚洛荆对视一眼,一人拉起月泠的一个臂膀,纵身轻起,拉住月泠飞出大殿,停留在云层高处。
当月泠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身处高空之中,空气有些稀薄,让她一时没能调节过来,有些难受,向下望去,已经很难看出细致的东西了,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待月泠满满缓解过来,楚洛荆正色问道:“泠泠,你觉得天下是什么?”
月泠一愣,却没有忘记回答:“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我看来,不过是八卦图,不断的在阴阳交替转变着,可不论如何转变,它都是个圆,永远逃不出这个规律。”
闻言,至渺和楚洛荆眼底皆是一阵惊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女子,甚至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娃娃的女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他们在这个年龄,也能悟出这些,甚至连这规律的边缘都没有碰触到。
收起眼底的惊讶,至渺接话道:“泠泠,你看的很透,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复兴楚国?”
“为了给父皇母妃一个安身之所,给自己一个立命之所。”回答这个问题,月泠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不是喜欢依附着别人存活的菟丝子,便是没有楚国皇女这个身份,她也会让自己能够傲然屹立于当时,不被世俗牵着走。而复国的目的,便仅仅是为了让父皇母妃安身,她没有那么伟大,天下百姓与她何干,她要的不过是自己的家人能够安息,自己能够独傲的地方。
听到这个回答,至渺微微皱眉,却没有反驳,这么久的相处,他明白月泠心里在乎的其实只在乎着自己所爱的人,其余的人,她皆是视同陌路,虽是听上去冷血了点,却在这乱世是最好的生存方式,你不可能在这个乱世满心慈悲为怀,你要生存,要成为枭雄,必然要有着必要的取舍。
“泠泠,看看苏国的国土,像什么?”再一次确定了月泠的志向和信念,至渺和楚洛荆转移话题,指着下方南苏国的疆土问道。
月泠细细看了一会,随后诧异的答道:“若是边疆三城皆回归的话,这便是一条龙的大概轮廓。”
她从来没想到要去细细观察苏国的国土,便是当初作战之时,也仅仅是看了边疆三城的地图,却没想到,苏国的国土居然是一条龙的轮廓!这是再说苏慕城是真龙天子吗?
“那姜国呢?”指向另一个方向,至渺问道。
这一次,月泠却是打量了很久,半晌,她才缓缓道:“也是龙,未成型的龙。”因为未成型,故而她许久没认出。
“龙主未至,龙又如何成型?”楚洛荆的声音缓缓在身边响起,月泠一怔,却瞬间明白了楚洛荆的意思,他说的龙主,是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