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多多并没有告诉智能自己跟方世玉具体是要去干什么,他生怕真的跟自己师傅说了,智能会吓得几天睡不着觉,便干脆不说了,免得害人家担惊受怕。
他只跟智能讲述了说自己和方世玉要去武当附近探探风声,顺带着去接凌小小过来一起居住。
智能抬着脖子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忍不住纳闷问道:“小小和胡惠乾不是在广州安置了吗?”
“对啊。”凌多多应了一声,颇为奇怪道,“弟子先前不是跟师傅说过吗,怎么师傅问起来时神情这么古怪?”
“从福建去湖北再去广州,你这一路绕得是不是有点远?”智能问道,“其实我们在武当也是有些眼线的,没有必要你亲自去查探,好不容易才安全回来,倒不如休整一段时间。”
他觉得事情着实有几分奇怪,凌多多先前跟他说的时候,可是明确表示想要等一切都结束后再把凌小小接回来的,不知为何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怎么想似乎都不对劲儿。
凌多多装模作样叹息道:“我先前在外面的时候,天天都被武当弟子追杀,每天累得要死,倒也没有心情想别的。但是来了这个小村落之后,总是忍不住想起小小,我担心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再听了少林寺被烧毁的事情,恐怕会胡思乱想。”
智能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说要去武当不过是说辞,这人主要是想要去接妹妹,怕自己不同意,才先说去武当查探再顺路去接人的。
智能颇觉得自己弟子这点小心思十分可爱,心情大好之下,也不继续盘问了,点头应允道:“放心就是,让小小一个姑娘家成日里担惊受怕,我也于心不忍,你去接她也是兄妹情深,为师自然不会阻拦。”
得到了智能的许可,凌多多跟方世玉从他的房间内出来,听到方世玉调侃道:“大湿,真想不到你唬起人来也这样得心应手,三两句话就把智能师叔给糊弄过去了。”
“我这个叫善意的谎言,虽然是撒谎但是出发点也是好的,就算是佛祖来了,也不会跟我计较的。”凌多多辩解了一句,自己也笑了,“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有时间在这边贫嘴?师傅说马匹都在村尾,我们取了马,别耽搁时间了,快走吧。”
“好,那就朝着武当山出发。”方世玉拉了拉他的手,沉声道,“花姐和德哥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七天之后不论白眉是死是活,我反正是似人似鬼了,还得麻烦你帮我照顾他们两个。”
“满打满算还有七天的时间,未必没有转机,七天之后就会假死失忆什么的不过是我们两个人的猜测,事实如何还未定呢。”凌多多安慰了一句,催促道,“走吧,一切七天之后就能够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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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福建最北部到地处湖北的武当,这段路着实不近,凌多多和方世玉紧赶慢赶,才总算是在第七天接近子时,顺利来到武当山外围。
在这七天之中,杏隐禅师出现过三次,也都连续给方世玉传授了口诀。凌多多虽然也注意不要跟方世玉分开,单是其中三天晚上他睡得都莫名很熟,第二天醒过来一问,无一例外都是杏隐禅师出现了。
“看来他就是看上你了,像我这样的根本就不入人家的眼,每次传授你武功,都生怕我听见,只让你自己练。”凌多多抬头看了看天色,见距离第七天过去不到半个时辰了,又见方世玉脸色极为难堪,劝道,“别着急了,说不定就是我们胡思乱想,所谓七天之约根本是那天师公犯病胡乱说的。”
方世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个所谓的师公一路追着我们到这里,我们每个人两匹马,日夜兼程地跑,竟然还是没有甩掉他一一唉,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随着杏隐禅师说出来的口诀越来越多,凌多多已经再三推敲过了,确定自己最初的想法没有错,练这个武功确确实实会导致严重失忆,并且失忆的程度和时间都因人而异。
唯一的变数就是不知道这个武功的口诀究竟有多长,恐怕等杏隐禅师念完的时候就是方世玉进入假死状态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轻声道:“世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今天晚上,师公还会出现一次,传授你最后一次口诀。”
方世玉稍稍一想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点头表示自己也觉得极有可能:“那估计我是躲不过去了,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歇下吧。”
“我看附近也没有武当弟子,这条小道也不像是有人经常巡逻的模样,不妨暂且先在这里歇歇脚?”凌多多提议道。
虽然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是为了找白眉单挑,但是那也得等到方世玉假死之后,要是在之前就跟白眉正面对上,那赢面着实不大,现阶段他们还得避开白眉,不能让武当方面得知他们两个已经来了武当山。
“好啊,都听你的。”方世玉说完,不忘补充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整个人都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凌多多听到这里,禁不住摇了一下头一一其实他今天也感觉不大对劲儿,不过这个关头再说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给方世玉打气:“你前段时间还嘲笑我不长头发是因为整天胡思乱想的缘故,结果你自己还不是想七想八,尤其是离着武当山越近,心绪就越乱,我看你这是太过紧张了。”
“当然会紧张了,我可是被预言活不过今天的人,一想起来都小心肝乱颤,何况还来到了白眉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害怕至外,还有仇恨,虽然很累了,但是备不住精神亢奋。”方世玉说罢,撇了撇嘴角,攥紧拳头道,“我每次想到师傅的惨死,都跟本睡不着觉。”
凌多多微微一笑,正想说什么,突然间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冷,扭头看过去,就看到杏隐禅师穿着那件不知道多少年的白衣服,鬼魅一般蹿了过来。
除了第一次见面,杏隐禅师一直都没有再正面跟他相对,凌多多愣了一下,见他来势汹汹快得不成样子,跑到近前来也没有减速的意思,正想挪开步子让路,却见杏隐禅师直接一掌劈过来。
按照常理推断杏隐禅师对他是没有恶意的,不然前几天单独传授方世玉武功的时候,也不会只是点了他的睡穴,而没有伤害他。
凌多多根本没有想到杏隐禅师会对自己骤然发难,只来得及侧身避开一掌,却见杏隐禅师接二连三又攻击过来。
他试图闪身躲避,却比不上杏隐禅师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艰难地躲过了二十多招,被一掌正正拍在胸口。
凌多多感觉到他手掌中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输过来,胸口剧痛,一口血吐出来,耳听得旁边方世玉大喊了一声“多多”。
叫啥多多呢,改名叫少少吧。凌多多感觉自己的七魂六魄都悠忽忽飘出来了,头脑也僵住了,什么都想不起来,眼前发黑,直挺挺朝后倒了过去。
一一真是骗人,不是说人死之前经常灵台空明,很可能于生死之间领悟传说中的龟息神功,怎么换了自己这里,整个人都让这一巴掌给拍懵了呢?凌多多只来得及感叹自己真是天生没有主角命,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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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多多睁开眼睛的时候,并不感觉到又多奇怪,他都活了四辈子了,也不差多活一辈子,就是不知道方世玉他们如何了。
他前几世都是寿终正寝,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上辈子一样报仇报到一半直接就被人给打死的情景。凌多多摇了摇头,莫非是自己一搅基,尤其还顶着和尚皮,弄得老天爷震怒了,才借着疯疯癫癫的杏隐禅师之手弄死了自己?
他还在面无表情地思索着这个深奥的问题,视线本来看到的是层层叠叠的帷幕,冷不丁突然看到了一张让他觉得很熟悉的脸横插到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凌多多现在是在强迫自己胡思乱想,他生怕真的去理性思考,会导致精神崩溃,在他原本对人生的构想中,还有跟方世玉手拉手游遍祖国大好山河的想望,本来眼看着就要实现了,突然一夕之间什么都成了泡沫,他着实是受不了的。
所以说凌多多此时可以说什么头脑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却仍然对这张脸感到熟悉,搞得他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把神游出去得思绪硬生生扯回来,迟疑问道:“白眉?”
白眉对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来:“本座见你半天不说话,见了本座也没有任何反应,还以为你是被人打傻了呢,原来脑子还没有彻底坏掉?”
凌多多轻轻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自己浑身的经脉都被人封住了,只有胸口钝钝地痛,不动声色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没心肝的东西,本座对你做什么了?是本座的几个徒孙在山下巡逻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昏倒在上山小路附近的草丛里,又发现你戴了假发,其实是个和尚,觉得有蹊跷,就把你弄到紫宵神殿上来了。”白眉缓缓说道。
凌多多知道他在有意试探自己的反应,眼神和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木木问道:“我昏厥了,正是你下手的大好时机,怎么,没有趁机杀了我?”
听白眉的叙述,并没有看到方世玉,而以方世玉的个性,除非行动受制,否则不会丢下昏迷的他不管的。
就算方世玉一时不得自由,事后脱离了危险,也一定会回来找他而不是等着他天亮后被武当巡山的弟子发现一一也就是说方世玉和杏隐禅师此时很可能在一起。
有杏隐禅师跟着,既然他没有立时杀了方世玉反而带他到其他地方去,很可能代表着方世玉另有一番奇遇,事到如今,凌多多也只能强自镇定,暂且不去管这些,专心应付白眉了。
白眉抿唇一笑:“本座早就想收你当徒弟了,这次你自己送上门来,本座当然是要留着你好生□□,让你光耀武当门楣了。”
凌多多压根就不相信这样的鬼话,他周身的内力虽然提不起来似乎被人封了穴道,但是头脑却格外清明,因道:“若说是你火烧少林之前,确确实实很想收我为徒,只可惜你当着我的面杀了至善师伯又火烧了少林寺,我们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了,你真的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借口吗?”
白眉对此倒也没有否认:“你屡次不识好歹,本座的耐性确实已经被耗尽了一一不过本座现在对你又起了兴趣,你若是把实话都说出来,本座倒是不介意留你一条小命。”
很多时候不是只有答案才能为人提供讯息,问题同样也能,凌多多对目前的情况也是压根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却很明白,白眉的问题会帮着他弄清楚不少事情,因而十分镇定地笑了一下:“你问吧。”
白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没有从他的脸上得到任何有用的讯息,只能问道:“是谁废了你的武功?”
这是最让他诧异的一件事儿了,凌多多的武功只逊色于他半筹,白眉自忖自己要胜他都很不易,除了自己之外,天下人恐怕再也不能伤凌多多分毫。
没想到白眉今天一大早看到手下抬过来的半死不活的凌多多,一试他的脉搏,却发现这小和尚浑身内力全无,恍若是被人废了武功。
白眉大惊之下,再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其周身完好,唯一的伤处是胸口两个乌黑的掌印,纤毫毕现,连攻击之人的掌纹都印得清清楚楚。
学武之人都有内力防身,尤其凌多多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成了武林一流大家,要一掌破了他的护身内力再把掌印这样清晰地印在胸膛上,那真不是等闲人能够做到的,白眉光想想都觉得胆寒。
凌多多多看了他一眼,再次试探了一下,确定自己的内力只是被人用诡异的手法给封住了,绝对没有被废掉,不过白眉试探不出来也正好对他有利,遂道:“行走江湖本来就很容易与人产生冲突,我技不如人,被打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别跟本座打马虎眼,你身上只有一对掌印,可见是被人一击得手,这也从侧面证明你几乎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一一本座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湖上竟然有了这样的人?”白眉愤愤道。
凌多多听完后一下子就笑了,世上恐怕少有人比你更了解杏隐禅师了,抬眼看向白眉:“你猜?”
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这样的牛人,还是就在他的武当山下,白眉本来就感觉到不寒而栗,被凌多多颇为奇怪的反应弄得更是浑身不自在,咬牙道:“你现在不过是阶下囚身份,本座好声好气问你,你要是不答,别怪本座不客气。”
“道长这样说看来就是想玩粗的了?”凌多多很坦然,他第一辈子当战地记者,后来当日月神教教主,什么残忍可怕的东西没经历过?
以白眉简单粗暴的性格,估摸着要惩罚手下都是直接一掌拍死,对于如何折磨人他还是入门级别的,要是冯道德还在的话,凌多多多多少少还会有顾虑,面对白眉一个人,他是真觉得不够看。
这种时候最不能弱了的就是气场,凌多多专门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白眉的双眼,笑道:“道长大可以试一试,把我全身骨头拆下来熬成汤,看我会不会喝下去?”
白眉光想想都觉得甚为恶心,他是真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因而有意转移话题:“我的徒孙在你附近找到了四匹马,本座也知道你不可能孤身一人前来武当山,其他三个人是谁,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来的其实只有方世玉和凌多多两个人,不过为了加快赶路,才一人带了两匹马,白眉不知道这一点,才直接根据马匹数量猜测人数。
凌多多眨了眨眼睛:“道长大可以猜猜,说不定是打伤我的那位高人有吃人肉的习惯,抓他们过去开膛破肚了。”
他刚刚发现白眉对于拿人肉熬汤什么的似乎有种天生的反感和厌恶,才故意着重提出来的。
凌多多感觉到自己得到的讯息已经足够多了,得花点时间好好理清线索,还是赶紧把白眉赶走为妙。
白眉被恶心得不轻,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道:“你以为不说话,本座就没有办法查出来真相了吗?你被本座扣在手里,本座明日就把你绑在紫宵神殿的屋顶上,本座倒要看看,五梅和智能那帮少林秃驴来不来救你!”
真可惜,来的只有方世玉这么一个半秃,真正的秃子还都稳稳在福建待着呢,恐怕你要失望了。凌多多朝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笑非笑道:“道长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