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真正的高人，他不是轻易随口说话的，但是一旦开了口，都是经过严密的思考。

“这样吧，小古，我能不能先自我介绍一下？”

古森昊这才笑起来，马上道歉了：“对不起，朱总，刚才是我无礼了，耍小心眼，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哪里的话？年轻人，自古英雄出少年，一点都没错，看来，咱们今天的谈话，必定会非常愉快的。”

朱总终于起身走近，递过一张名片：朱之江。

只有三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别的什么。

他坐下，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笑容：“我叫朱之江，我有个小公司，叫沃利投资，目前我在担任这家公司的董事长。”

“原来是这样，朱董事长您好！”

听到古森昊这么不阴不阳的一声招呼，朱之江有些好笑，他没想到这位年轻人一点都没表现出对自己有多么深切的崇拜。

不过他很快就哑然失笑了，国内又有多少人，听说过沃利投资企业呢？

“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这次的投资项目，是直接与海湾某国的王室谈判，所以待的时间稍微长一些，接下来我还要去一趟文莱，时间紧迫，有些问题我一直如鲠在喉，急切地想充分了解情况，但又不知道从何入手为好。”

古森昊笑了：“朱董事长说哪里话？我想，您最感兴趣的，应该是那件事吧。”

对方居然都没问你说的是哪件事，直接点头称是。

古森昊回忆了一下。

这个人，名叫刘巴子，也不知道和我到底有何冤仇，从一开始就死死盯着自己不放，第一次是拍了自己在抢救女患者的照片，然后大肆宣传说我是在猥亵女病人，后来又帮着病人家属要揍我，再一次，刘巴子的老婆在地铁里受伤了，夫妻俩非要赖在自己头上说是我把她弄得脱臼了，结果还动了手。再一次，刘巴子在医院里突然用气筒猛击自己的头部，造成了自己长时间晕厥，那一次他被报警抓去了派出所，自己没有和对方计较，派出所拘留了他几天就放出来了。

这一次，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在自己给老闵治疗的关键时刻冲进来，幸好没有出什么岔子，否则事情可就大了。

朱之江听到这里，见古森昊说完了，才淡淡地问了句：“这么说，这个人不是冲着老人家去的，而是冲着你去的，是吗？”

古森昊点点头。

“如果当时他对你动手了，会怎么样？”

古森昊说，自己当时正在发内功，这次的治疗方案，主要是从疏通脑部内循环系统入手，功课十分细致，容不得一点点差池，如果当时挨了刘巴子一下，事情就很严重了。

朱之江听到这里，也有些后怕，自言自语地说：“侥幸，侥幸啊！”

“可是朱总，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刘巴子真的是冲着我来的，他肯定会观

察一段时间，就会发现我每次做完一番功课后都会离开小楼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他为什么不在外头对我下手？还有，为什么那天保卫突然就不见了？李国庆怎么可能在那一天把保卫人员调走？”

“你是说？”

“没错，其实，这个刘巴子，不会是自己非要和我过不去的，而是他背后另外有人指使，就算不是指使，也一定另有原因，他一定是受到了刺激，才会来医院的，另外，你相信刘巴子这种已经被拘留过的、本身就没多少钱的外地务工人员，会随时在家里准备一个钢管钳吗？”

“钢管钳？”朱之江显然没有掌握这些信息，他越听越后怕，说话也有些啰嗦起来，“你是说，他进病房时，携带了钢管钳？这是准备动手的家伙吗？”

古森昊确定地点头：“朱总，其实我觉得事情也没过去几天，刘巴子现在肯定在公安局手里，当时他的凶器会不会另外留有痕迹，可以查一查，另外，医院里不知道能不能查到其他信息？”

朱之江这才缓缓地说道：“那个保卫人员已经找到了。”

“是吗？他在哪儿？为什么会突然不来了？”

朱之江说起这件事来，似乎很平淡，那种语气和他谈到的内容，都让古森昊不寒而栗。

他说：那个保卫人员在郊外的一处湿地公园里被找到了尸体，这是他们借助警犬的力量才找到的，无论如何，这个人是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所以，这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现在，古医生的表述，和我对保卫的侦查结果能够对应起来了，所以，古医生，这才是我今天一定要找你谈话的原因。”

古森昊愣了一下：“朱总，你不会认为我和这件事有瓜葛吧？”

“不，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们任何人都不会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毫无线索，你出手，的确很好地帮助了老人家，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自己能坐起来，自己能进食，自己还能坐着聊上一个多小时的天，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对于这一点，古医生，你居功至伟！”

他又忍不住起身，走到了玻璃跟前，远眺着外面。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将要入夜了，朱之江的背影显得很高大，尽管他其实要比古森昊矮小半个头。

“小古，你家里都有谁呀？”

古森昊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情绪有点低落：“朱总，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哦，什么情况？”

古森昊这才说，其实他本来有一个很大的家庭，可是自从奶奶去世后，家里的长辈在此后组织了一次全家族境外旅游，结果游船出了故障沉海，整个家族全都遇难，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朱之江一愣，半晌才缓过神来：“怎么会这样？这么说，小古，你已经是全家族的唯一的独苗了？”

古森昊低头不语。

“好啊，不过，像你这么优秀，

你的全家族都会为你骄傲的，小古，我想要了解的内容，已经清楚了，接下来，还请你多费心，我已经了解了，你的治疗手段与众不同，超凡脱俗，世间罕见，这次老人家就拜托你了，不要出任何意外，就好。”

古森昊终于明白了。朱之江才是最需要老闵的人，本质上说，他并不希望老闵活蹦乱跳起来，这也不太可能做到，但是他最希望的就是老闵还能苟延馋喘一段时间，或许到了那时，他的根基已经彻底扎实了，不可撼动了，老闵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古森昊自然答应，无论是为了朱之江的拜托，还是他真心希望为老人家做点什么，他都没有推脱的理由。

“小古，或许，沃利投资企业，也会有兴趣做点小业务，我们对投资健康卫生事业也有兴趣，如果你有心走上自主发展的道路，我们可能还有机会合作呢。”

“谢谢朱总，我相信，如果你投资了我，你一定会有很好的回报，而且我奶奶生前也希望我能够成为一名杰出的医生，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这个建议，我会重点考虑的。”

“很好。”朱之江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一点古森昊就不懂了。

这就是大人物的作派，他们非常希望有人有求于他们，如果遇到之前古森昊那副样子，完全不需要他们的姿态，反而令他们不喜欢，现在古森昊知趣地亲近了一番，朱之江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不过，小古啊，我大概能了解到你的医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人愿意请你治疗，前提是什么？”

古森昊摇了摇头：“这个我没想过，我想，一定是他最需要我出手吧。”

朱之江严肃地回答：“恐怕不是本质，本质是，他必须无条件地信任你，试想，如果是医生做手术，周围至少还有助手、护士，还有监控，但是你的治疗，非但不能受到干扰，还不能通过拍摄看得出什么，现在我们都知道你有祖传的内功，一旦你对病人意图不利，谁都帮不了他的。所以，如果要请你治疗，必须对你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你认为呢？”

古森昊终于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他这是笼络，是在告诉自己：我们对你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所以你应该向我们效忠才对。

古森昊有些烦乱起来，他发现眼前这个人令自己讨厌，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支配别人的欲望，一种统治权欲，不过他也没打算得罪对方，毕竟，他自己只想做一个医生，并不像和谁结盟成为别人的从属，或者成为别人的敌人。

再看朱之江，这个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虽然保养得不错，但是脸上也颇多风霜，他们这一代人，现在看似令人羡慕，可是谁又知道在他们年轻的时候遭受过什么呢？

等门打开，朱之江抱着古森昊的肩膀出来的那一刻，外头站立着的那些下属们，看古森昊的神色全都变了，再也不是刚才的迷惑，而是全身心露出献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