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自诧异,却忽觉空中有异,连忙举头瞭望,只见天穹之上忽就现出一个无比巨大的透明光罩,那光罩微现五彩颜色,呈半圆之状,将整个五行宫尽都笼罩其中,严丝合缝,无有遗漏,正是一处绝佳的山门大阵,排场端的不小。
想这护山大阵平日运转自有法度,只在暗处守御监测,不曾招摇,如今显露真容,必然有异。几人再一细看,果见头顶正上方的光罩被撕开了好大一道口子,正自飞速修复,不过几息功夫,已是弥合如初,整个大阵光华一闪,便告消没,再不得见。
原来,这二人一招拆过,却是平分秋色,不分伯仲,其中的冲撞之力太过恐怖,竟惊动了五行宫的山门大阵,尽都吸纳而走,以致大阵一时难以消化,被捅出老大一个窟窿。所幸这大阵勾连天地大势,自有道力滋养,短短时候已重新修补完全,这才未酿出祸事来。
段风交过一招,将女儿救下,便不欲再缠,退开几步,说道:“小女可是得罪了妖王,下得这般狠手,着实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田砚一行听得段风与花澜皆是称呼那妇人为妖王,再想到她一身道行惊天动地,比之段风也不遑多让,对她的身份隐隐已有猜测,心中皆是想道:“早闻此人性烈如火,作风彪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妇人却哼了一声,哂道:“我不似你一般,喜欢虚伪客套。你这女儿缺了管教,嘴巴好臭,你这回救得了她,下回就不一定。”
段风一愣之下,便拿眼去瞧女儿。那红衣女子顿觉冤屈,跺脚道:“爹爹,我可没骂她,在场之人都可作证。这人一来便下杀手,好个凶狠无理,现在却还反咬一口,只当旁人都是瞎子不成。”
段风却冷哼道:“还不住嘴!妖王面前,岂容你这小辈多话,前辈高人要提点于你,你只管受着就是,何来许多怨气!”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暗地里却在指摘那妇人胡搅蛮缠,欺负一个末学后进。
那妇人冷冷一笑,说道:“休得阴阳怪气,这丫头确实没骂我,而是骂的她。”竟将博如霜一指,续道:“那与骂我也没什么区别。”
众人皆是一窒,面现古怪,不知这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博如霜更觉惊诧,忍不住期期艾艾道:“我……我好像不认得你。”
那妇人冲她微微点头,并不解释,只对段风说道:“姓段的,今日我便把话撂下,见到这小妮子,最好莫打歪心思,但凡她出了事,我便算在你头上,你那女儿也别想好过!你若不服,咱们这就做过一场,不死不休!”
这话说得浑不讲道理,端的是霸道嚣张,如此三言两语呛下去,只怕当真就有一场好斗。几人望着段风,且看他如何回应,心里皆是捏了一把冷汗。博如霜更觉莫名其妙,暗自发懵道:“我竟然如此重要,怎的……怎的我自己却不晓得?”
正当此时,四周却接连有遁光浮现,皆都迅捷无论,瞬息之间,已然齐聚林中。当先几人正是五行宫主越鸿天与四名亲传弟子,其后亦有各道的翘楚跟过来查看情形,紫阳与穿云正在其中,见着田砚一行,连忙招呼,护持在侧。
想这二人动手过招,损伤道场大阵,乃是天大的动静,主人家若不赶过来做个和事佬,调节劝说一番,反倒奇怪了。那越鸿天正是做此打算,待见着那妇人,心中却是暗暗皱眉,叹道:“这人难缠得紧,段风撩拨谁不好,怎的弄到了她头上。”他却不晓得,是那妇人刻意找歪,段风便是想躲也难。
他心里虽对那妇人有些躁意,面上却丝毫不显,将态度持得公正,朗声道:“封天大典就在眼前,事关一界兴衰,二位皆为六道的顶梁柱,正是携手共济之时,却何必为些旁枝末节动气打杀,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那妇人却分毫不给面子,咄咄逼人道:“姓段的,当着这许多同道的面,我便再与你说一次,这小妮子若是有甚损伤,我唯你是问!你若觉着我嚣张霸道,那便动手见个真章,本人随时奉陪!”
经这一说,围观众人的目光皆是扫到了博如霜身上,暗自诧异道:“这黄毛丫头也不知积了什么德,竟与那妖王结下如此善缘,日后遇上,须当小心处置才是,免得平白惹来大敌。”紫阳与穿云却是对视一眼,心中大有喜意。
那红衣女子有父亲护持,胆子便又放大了,见那妇人一路盛气凌人,心中早已恨恨,忍不住道:“爹爹,我地狱一道自有存身立本的手段,又何曾怕过谁来,她辱人太甚,必要给个交待!”
越鸿天生怕两边说僵,连忙落到场中,舍了那妇人不理,只是一瞬不瞬盯着段风,目中大有深意,沉声道:“段兄,还望一切以大事为重。”
众人见他劝说起来还是老一套,且言语简短无力,不免大摇其头,想那段道主乃是此界顶尖的人物,无论神通道法还是身份地位,也不比那女子差了,如今被人蹬鼻上脸,面上无光,岂是随口就好打发的。
不料段风沉默片刻,竟当真点头道:“越兄说的是,大事自然为重。”也不冲那妇人交待几句场面话,将女儿拉了,转身便要走路。这事在常人瞧来普通,落在这一道之主的大能身上,却无异于奇耻大辱。
众人尽皆惊诧,暗道:“这妖王难缠,那段风也向来不好惹,今日怎的转了性子,好似面团一般,任人捏扁搓圆。”
那妇人也觉一拳打在了空处,心中忒不爽利,见段风要走,兀自不肯罢休,喝道:“姓段的,管你耍什么阴谋诡计,本人奉陪就是!”
段风却仍旧退让,仰天打个哈哈,说道:“你说阴谋诡计,那便阴谋诡计好了。”携着女儿越过殿墙,自顾自的去了。花澜亦是不敢多留,随之一同退走。
那妇人今日虽得足了风光,心中却怎也畅快不起来,呆愣片刻,念头一转,又寻着东主撒气,皱眉道:“越宫主,你当这和事佬,可是怕我俩动起手来,砸了你的山门道场?毁了多少东西。我十倍赔你就是!”
越鸿天忙笑道:“我这小小基业,哪入得了妖王法眼。妖王若真个儿想砸,只待封天大典完成,解了六道后患,便任凭你处置就是,在下分文不敢收取。”
这话牢牢占着大义,言语之间亦是客气,那妇人便不好发作,只得哼了一声,叹道:“今个儿出门,当真流年不利,遇上的都爱讲些大道理。若是田铿还在,必能活动活动筋骨。”言罢瞧了博如霜一眼,面上隐隐显出几分柔色,随即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已投入另一座大殿之中,再不露面。
田砚听她说起田铿,忆起老爷生平,不禁伤感,暗叹道:“这话当真是没错的,老爷若晓得有人约架,还是如此难得的高手,只怕早就心痒难耐,岂有回绝的道理。”有此一想,便又记起了金刚琉璃界中的屠战,嘴角不自禁的泛起一丝笑意,将伤感冲淡不少。
围观众人见事情了结,皆是各怀心事,与越鸿天打过招呼,寒暄一番,渐渐散去。田砚适才一直关注场中局势,心情紧张,不曾看得仔细,此时得了空闲,自要一一瞧来,首先入目的,便是饿鬼道血宗宗主聂秋雨。
此女发觉田砚冲她打量,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顿时面罩寒霜,目光不善。她身旁的男子见她陡然变了颜色,诧异之下,连忙嘘寒问暖,殷殷相询,好不关切,竟是饿鬼道血宗的刑堂护法,当年被力尊者田铿放了一马的刘楚舟。
这刘楚舟被扯掉的手臂早已复原,想是寻到了上好的灵药秘法之类,保得囫囵人形。田砚再一细观此人修为,只觉渊深若海,气冲华盖,周身气机含而不露,蕴蕴勃发,虽还嫌有些虚浮,却真真切切是步入长生的征兆。这一下直让他惊掉了下巴,只觉不可思议。
那一夜风雪漫天,破庙相遇,这刘楚舟不过七境造化巅峰的修为,正为叩关八境神游花费心思,如今不过短短几年功夫,竟然连跳两级,直直跃到了长生境,好似坐了冲天的炮仗一般,实在令人难以想象。难道……难道老爷当日那一番提点,真真就让此人豁然开窍,脱胎换骨?抑或此人后来得了神奇际遇,另有绝大的造化加身?这等隐秘事,恐怕只有刘楚舟自己晓得了。
聂秋雨见刘楚舟大献殷勤,面上却隐现嫌恶之色,嘴里亦是冷冰冰的应付。刘楚舟大感无趣,顺着她目光望来,见着田砚,却已认不出当年的青衣小厮,只当是聂秋雨的仇家,亦是目露阴鸷,寒芒迸射,以讨好身边的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