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虹遁离的动静不小,几人担忧驻城仙师赶来查探,惹些不必要麻烦,亦是飞遁而走,片刻之间,已将登仙城远远抛在身后。
行过一段,鸟泽生择了一处深山密林之地,召出那能装人的庭院法器,将几人装了进去,这一下当真是神仙也寻索不到。胡上墙呵呵笑道:“鸟大师,你这宝贝既能装人,再叫储物法器,未免不妥,可琢磨了响亮名号出来?”
鸟泽生说道:“那便叫空间法器好了,喊起来也是朗朗上口。”
几人皆是称善,都说这名字起得贴切。一提这遭,田砚便想起百年后的灭世大劫,忙道:“前辈,你与越姑娘既已相认,可有时候听晚辈一言?”
鸟泽生看看田砚,又看看越婉儿,点头道:“既是婉儿的朋友,自然不同,我便姑且听上一听。”当下便安排屋舍,请余人前去休憩,自家则带着田砚进了一间小小静室,且看他如何分说。
田砚初时急迫,未曾虑得周全,此时真要开讲,却发现其中牵涉的隐秘实在太多,随便拿出一件,都是震动六道的惊天要闻,但若瞒着不说,只怕鸟泽生又要听得云里雾里,全然不得要领。一时之间,只觉千头万绪纠结一处,竟愣在当场。
鸟泽生见他半晌不言,已是等得焦躁,皱眉道:“小子,你可是在消遣我?莫以为婉儿对你有几分看重,便可随意胡来。”
田砚忙道不敢,期期艾艾道:“晚辈所说之事,干系极大,在此斗胆请前辈立个誓言,今日所闻,绝不能传入第三人耳中。”
鸟泽生却哼道:“你爱讲便讲,不讲便拉倒,我发誓倒是容易,你却信不信?”
田砚无奈,一咬牙,便将山河镜掏了出来,说道:“还请前辈看看此物,可能瞧出些什么来?”
这山河镜集齐了三块碎片,如今已然初具规模,鸟泽生见过田砚的法相身通,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拿过细瞧一番,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惊叫道:“小子,此物你从何处得来?这明明就是一件破损的空间法器,完好之时,其中广阔难以想象!却是谁人的手笔?”激动之下,手中已是不住颤抖。
田砚见自家料中,心中又增几分指望,当下便从田铿渡黑日之劫说起,一直讲到吞天磨勉强维持秘地不散,百年后灭世大劫将起,但凡有关山河镜之事,皆都一桩桩、一件件细细道来,连自家身具九魂之事,也未曾隐瞒半分。
鸟泽生陡闻这绝大隐秘,直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喃喃说道:“何言道,何言道,不想撰写秘策之人,竟有天大的来头。”
田砚心头一跳,忙问道:“那秘策竟是何老祖传下?其中可载有山河镜的炼制法门?”
鸟泽生长出一口气,叹道:“秘策封皮之上,确有何言道三字,我能炼制出空间法器,正是钻研秘策所得。可笑我坐井观天,妄自尊大,还以为自家将秘策读得通透,炼器之术已然独步古今。不想这秘策只是残卷罢了,我竟连入门都算不得,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遥想前人伟业,只觉鸿沟天堑,难以仰视,脸色已是黯然,尽多苦涩。
田砚这才晓得秘策有所缺失,又问道:“这秘策究竟从何处得来?若能搜集得齐全,以前辈天纵之资,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鸟泽生说道:“据师父所言,这秘策正好来自秘地,乃是唐家初代祖师通魂境飞升之时,偶然得来。唐家炼器之术异军突起,名满天下,皆因此物而起。”微一沉吟,便抛出一件二品的道胎,对田砚说道:“小子,我看你修的水炼之法极为纯正,这便使出来让我瞧瞧。”
田砚脸上发烧,挠头道:“前辈面前,岂容我班门弄斧?晚辈的手段,连自家都看不过眼。”
鸟泽生却极为严肃,说道:“谁不是从新手菜鸟攀爬而起?我只为观你天分才情,尽管放手施为就是!”
田砚喏喏应了,硬着头皮引出水波,裹上那一件二品道胎,尽力打磨。眼下高人在前,眼光犀利,他不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极力回忆道法中所载的种种手段,一步步照章行事。无奈他自修习水行道法以来,只顾着增进道行,对炼器法门甚少关注,加之对这锻打冲塑的劳什子实在没什么兴趣,现下急就章的临时抱佛脚,结果可想而知。不过片刻,一个力道拿捏不准,那二品道胎便碎成几块,报销了账。
他大敢不好意思,讪讪道:“晚辈平常不曾用功,今日得了教训,往后自当勤加苦练,不叫前辈失望。”
鸟泽生却苦笑道:“不用了,没这个必要。何老祖能炼制如此规模的空间法器,一来学究天人,见识渊博,二来修为强绝,道行通天彻地,这两项要求,缺一不可,旁人想要同时兼顾,却无异于痴人说梦。现下看来,你身具九魂,是最有可能抵至第十境逍遥的人物,日后勤修不缀,想来在修为这一项上勉强能够。但我观你于炼器一道并无半分天分,便是再练千年万年,只怕也是个半吊子,全然上不得台面,便是道行再高,也要徒呼奈何。”
田砚心中冰凉,喃喃道:“若是如此,又该如何是好?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好想?”
鸟泽生说道:“既然一个人行不通,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两个人合力做来。你只管努力修行就是,至于炼器方面,若能将山河镜与秘策搜集得齐全,让我好生探究一番,虽然炼制不出,但想要修补,花上百年时光,总有几分把握!”
田砚听得振奋,对鸟泽生一揖到地,说道:“前辈宅心仁厚,心系六道,晚辈在此谢过了。”
鸟泽生叹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婉儿也身在六道,我怎能坐视不理?她妈妈性子最善,想来也不愿看到世间生灵涂炭,毁于一旦。”说到此处,话锋忽的一转,又道:“小子,婉儿待你不薄,你可莫要辜负了她。”
田砚顿时头痛,忙道:“晚辈早有了意中人,两家的长辈已是见过面了,绝非越姑娘的良配。”
鸟泽生斥道:“什么意中人?这天大的事情,难道还值不得一份嫁妆?”
田砚无奈叹道:“我若因此而弃人不顾,只怕前辈也要不齿我的为人。”
鸟泽生乃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听得此言,反驳不得,只得皱眉道:“那倒也是。既然如此,那就便宜了你,一并娶了就是。只是我鸟泽生的女儿受不得委屈,你家中论资排辈,却不能按先来后到的顺序。”
他见田砚闷头不答,想起女儿孤苦伶仃十几年,自家未曾照料一丝一毫,心中便有几分焦躁,微怒道:“我家婉儿心地纯良,人品绝佳,又是个美人胚子,她能看上你,乃是你难得的福分。我已做了绝大的让步,肯与不肯,你自家掂量清楚!”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田砚苦笑而立,愣愣不语,不禁想道:“若真有一日,要舍了她们,方能保得天下太平,又该如何选择?”一念至此,心中已是撕扯得难受,连忙暗自安慰道:“想这些没谱的劳什子作甚?老天再喜欢开玩笑,我却在想法救它,捉弄到我头上,未免说不过去。”
今日鸟泽生与越婉儿父女相认,一边舐犊情深,一边思念已久,两人自是聚在一处,说些体己的话儿,畅叙分别之情,几人不好相扰,自去休憩不提。其间胡上墙与小水儿问起田砚所说何事,他自然不敢提起灭世大劫,只道自家求肯鸟泽生重炼山河镜,草草糊弄过去,这一日再也无话。
到得第二日早间,众人相聚院中,便要定下日后的行止。眼下最紧要之事,乃是打碎那五根大柱,营救小水儿的母亲兄弟。鸟泽生与田砚两边早就打这算盘,自然全无问题,越婉儿却受越鸿天十几载养育之恩,彼此间多有情义,说起这遭,脸上便见郁郁。
小水儿便安慰道:“越姐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夹在中间难得做人,你不必理会就是。只是我家人被囚,实属越鸿天霸道无理,我说不得要讨回公道。”
越婉儿叹道:“这事确是外公做得有亏,只盼你们两边莫要厮杀,完满解决了最好。不管哪边有甚损伤,我都不愿看到。”
老黑笑道:“不如你还是假装做一回人质,我们携了你去谈判,自然打不起来。”
越婉儿踌躇一番,又叹道:“这法子虽属欺瞒外公,但两边却能和和气气,我答应了就是。”
鸟泽生却摇头道:“你们休要痴心妄想,小水儿一家乃是五行宫的根本,越鸿看得比什么都重,依他的的性子,必然不肯答应,最后还是一般的厮杀拼命,你们可忘了我与阿萝的下场?”
几人辩驳不得,皆是沉默,只听鸟泽生傲然道:“我隐姓埋名十几年,日日所念,便是这一桩事情,岂能没有准备?如今有你们帮手,莫说捣毁那五根大柱,便是越鸿天也能一并打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