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儿小嘴一扁,险些哭了出来,低声道:“越姐姐,我对你不起,我……我就是个混蛋!”
越婉儿勉强一笑,安慰道:“好啦,念头转得再讨厌,总算未曾做出来,我论事不论心,不记你的坏。”言罢又对田砚笑了一笑,说道:“田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田砚对越婉儿郑重施了一礼,说道:“越姑娘,你心胸宽广,宅心仁厚,着实让我等羞愧得紧。”
越婉儿吐吐舌头,面色微红,说道:“田大哥,我一个小丫头,哪当得起这些,只盼……你念着我的好就是。”
欧阳虹却叹道:“婉儿,你竟都晓得了么?师弟,你又何必告诉她这些?”
鸟泽生愤恨道:“怎的不能说?当年阿萝身死,却是为了什么?越鸿天那老贼又是怎生一副嘴脸?”
欧阳虹黯然道:“师父身居宫主之位,肩负光大五行宫的责任,自有他的苦衷。阿萝是他亲生,他心里的痛,不见得就比你少了,却向何处去说?”
越婉儿越听越疑,急道:“虹姨,当年究竟有什么事?我妈妈又是怎么死的?”
欧阳虹叹道:“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我也瞒你不得,当年那一桩惨事,却是谁都不愿它发生的。”说着便稍稍整理思绪,将当年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越婉儿的父亲乌泽自幼拜入五行宫中,与其母亲阿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其后岁月匆匆,乌泽勇猛精进,道行日深,一手炼器神通亦是小有成就,在门中威望渐高,顺理成章,便做了炎火殿的殿主。越鸿天看他成器,心中也是欣慰,又见两小情谊深厚,好得蜜里调油,便将女儿许配于他,做了一对恩爱夫妻。
有情人终成眷属,乃是一桩天大的美事,夫妻俩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婚后的生活亦是过得美满幸福,不久之后,阿萝便诞下一名千金,取名婉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更增美好。这本是一个才子佳人的喜庆故事,若按常理发展,一家子自当逍遥快活,人人艳羡,成就一段佳话。
但乌泽自当上了炎火殿殿主之后,多有参与宫中隐秘之事,自然就晓得了山门中那浓郁的五行之力,来源极其血腥,眼见无数大好的性命如草芥一般,飘零散落,心中便生不忍,几番向越鸿天哀告求肯,只盼终止此事,少增杀孽。
这五行之力乃是增强门下弟子修为的重要手段,越鸿天身负宫主之责,向来以门派为重,只觉这请求好没道理,每回都将乌泽狠狠训斥一番,赶走了事。到后来求得多了,训斥也是无用,便做些刑罚惩戒,将乌泽炮制得凄惨。
阿萝眼见丈夫挨罚,心疼得无以复加,有心居中调停,便向乌泽与父亲询问其中缘由。此乃宫中机密事,本就极不光彩,翁婿俩虽然意见相左,却都不愿让阿萝知晓,只是瞒着不说。
阿萝自然不肯干休,多方查探寻索,终是看出一些端倪。她心地极为仁善,平日里连蚂蚁都不愿踩死一只,既晓得了真相,自是站在丈夫那头,只盼将此事废止,挽救无辜性命。恰逢一年中熬制逍遥五行汤的时候到来,她不愿父亲与丈夫为此再起争执,竟偷偷跑下峰去,混在几万人的队伍之中,意欲搭救。
她搜集来的线索都是一鳞半爪,东拼西凑,并不晓得逍遥五行汤具体如何制作,只知这几万人就要送命,心中甚为急迫,一个不防,竟被小白一同变小,扔进了砂锅之中煮汤。
她那时的状况,便与田砚当日有几分相仿,目睹种种惨状,心头早在滴血,搭救众人的念头更为坚定。只是田砚无法可想,徒劳一场空,她却有一门能耐,可暂时保得众人无恙。
这一门能耐,名为后土御生,相传后土乃是远古时期守护大地的女神,掌管阴阳,滋润万物,这神通以此为号,其意不言自明,自是能将修为化作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动手斗法之时,正面放对的能力虽弱,却可守御护持,救死扶伤,保得旁人周全,更能增幅同伴神通,超常发挥,化不可能为可能,实是极为了不得的辅助手段。
这后土御生的神通得来极不容易,只有修习土行道法的女子方可尝试为之,且对自身体质要求极高,万多年以降,五行宫中有此法傍身的女弟子,也不过三五人之数,可谓凤毛麟角,比长生中人还要少见十倍。
阿萝正是这寥寥三五人中的一员,她本就心性善良,向来对打打杀杀极为厌视,自然对这只救人不害人的神通极为青睐,一意苦心修持,成就非小,宫中弟子受过这好处的,大有人在。阖宫上下,皆都对她敬重有加。
如今她身在砂锅之中,眼见水中温度不住升高,万千凡人被煮得皮开肉绽,哀嚎震天,哪里还忍耐得住,后土御生全力运转,为众人延续生机,争取逃跑的机会。
只是她这神通虽好,却需要以自身修为作料,方能见出神效。往日里她护持的人数不多,负担不重,也就罢了,虽然有所折损,事后做一番修持,自可补充元气,回复如初,更能借此精进,增涨道行,救人修行两不误。但眼下却是个僧多粥少的状况,这万千凡人数量甚巨,伤势又重,更无半分抵御的能耐,全靠她一人卖力灌注生机,方得一时不死。时候稍长,她已是身心俱疲,修为见底,渐渐支持不住。
她稍一松懈,神通运转便见缓慢,万千凡人顿时惨嚎又起,好不凄凉,不过眨眼功夫,已然死了泰半。她身份尊贵,极少犯险,何曾经过如此修罗地狱似的场景,心情激荡之下,竟抱着为父亲与五行宫恕罪的心思,以损耗生机为代价,一意灌注不缀,只盼多坚持一时半会儿,便能迎来转机,救得一众性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