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越婉儿不是个无脑的，并未叫喊，只是睁着忽闪的大眼睛将几人打量片刻，便期期艾艾问道：“你们……你们可是来救我的？”言罢脸上便是发红，又缩进墙角，将身子紧紧蜷起。

田砚连忙摸出一件自家的崭新衣衫递给她，嘴里刚想应是，但想到掳人做质的盘算，便说不出话来。老黑却不管这些，嘴炮已然放得响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侠义道的本分。我等以身犯险，不为别的，只为保得姑娘平安无事。”

越婉儿匆匆将衣衫披好，站起身来，整个人笼罩在宽大的袖袍之中，现出几分窈窕，自有一股别样风韵。只听她欣喜道：“那我可要多谢你们啦！这世上总是好人多的，似李纯化那等掳人勒索的坏胚，当真叫人不齿！”

眼见这少女一副纯真模样，连老黑都有几分不自在，哼哼道：“那鲤鱼精人品虽然差劲，手段却厉害，想要出去，少不得要花费一番手脚。”

田砚微叹道：“如今泡泡越打越多，若是一击不能全部扫空，只怕就要惊动了它，想要从门户逃出，恐怕是不成了。”

越婉儿吐吐舌头，自责道：“都怪我昏了头，胡乱行事，只怕要连累了你们。”

老黑却道：“既走不了门，那便打洞，我就不信，这屋子是铜浇铁铸的不成？”说着便钻进无相幻剑，往墙壁探了过去。

越婉儿见老黑这一手能耐，心中已有几分鼓舞，对田砚道：“你这朋友当真了得，此番脱险，我必要让外公重重酬谢你们。”

小水儿哼了一声，说道：“哪个稀罕这些？你那外公是何等样人，谁不清楚？”

田砚生怕小水儿说漏了嘴，忙道：“我们此番前来，绝不是为了得人酬谢，姑娘不必纠结这些。”

越婉儿只当他们仗义疏财，自家当真遇上了贵人，愧道：“我一时失言，你们可别生气。尽提些庸俗财货，确是辱没了几位。”心中却打定了主意，日后不管出力跑腿也好，礼尚往来也罢，总要送出自家的一番心意，聊聊做些感谢。

这几句话的功夫，老黑已然回转，面上带着几分喜色，说道：“花上三四天的功夫偷偷剜凿，必能开出一条通路，到时自可神不知鬼不觉的走路。

胡上墙却道：“何必如此麻烦？老爷有定天弓在手，一箭射出，管它铜墙铁壁，也要毁了。到时我将你们几人裹好，就算那鲤鱼精觉出动静，谅它也寻不到人，却比这水磨工夫要省时得多。黑哥，咱们是何等交情，难道还怕我抢你的功劳不成？”

老黑气道：“好你个烂泥团！我与老爷生死一体，要什么狗屁功劳？若不用操心费力，我倒乐得自在！”

田砚也道：“定天弓威能强大，的确不假，只是却以锋锐为主，遇上这等不会抵挡的死物，便会一穿而过，只留一方细小的孔洞。你与老黑都有分裂千万的本事，自然能过，剩下我们几个，却是万万过不去的。”

胡上墙讪讪道：“黑哥，果然还是要靠你的能耐，我在旁边替你加油鼓劲，权当赔罪了。”

老黑哼了一声，操弄无相幻剑化出无数细小的钻头，密密麻麻铺了三尺方圆，齐齐旋转，便往墙壁钻拱而去。不过片刻，便有些许细细的粉末自墙上落下，数量虽然极少，下落的势头却连绵不绝。

这法子行来虽耗时间精神，却胜在无声无息，不会为人发觉，极是稳妥。越婉儿见状，心头大是振奋，更觉几人亲近，与他们一一见礼，通过了姓名，就算受了小水儿冷脸对待，也不着恼，仍是平和相处。如此一来，小水儿反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母亲兄弟被擒之事，越婉儿并非知情参与之人，品性更是纯良，也就不好再摆脸子。至于胡上墙，则晓得自家理亏，手上卖力得很，将落下的石粉俱都收集干净，堆在角落之中，免得被李纯化察觉。

越婉儿高兴一阵，心里终有一桩事情犯难，忡忡道：“明日那坏人再来寻我猜拳，必然又要耍赖，我……我却不能……再脱了。”想起自家若是再输，身上风光便要尽落几人眼底，面上已是通红。她却不晓得，几人前些时日早就饱过一番眼福，对她身上的尺寸大小，都是一清二楚。

田砚如今也算久经沙场，忆起当日的旖旎风景，心中只是微微有些波澜，暗自赞叹，看向越婉儿的目光之中，不自禁便带上几分欣赏神色。小水儿却是个实打实的雏儿，心头好似藏了一面大鼓，咚咚作响，面上已是血红，连忙低下头去，略作遮掩。

越婉儿见状，心中更羞，怒道：“你们……你们都是一般的坏蛋！我……我不想活了！”说到后来，语音已是哽咽，就要留下泪来。

田砚顿觉尴尬，忙道：“明天我们必然不看，谁若看了一眼，那就……不得好死！”

小水儿也鼓起勇气赌咒道：“我若再看，日后便做个瞎子，一辈子瞧不见东西！”

他这一句再看，已然将曾经的案底露了出来，田砚听得心里一突，正要出言遮掩，却见越婉儿光顾着气苦，并未觉出话里的意思，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胡上墙此时却凑了过来，哼道：“那厮喜欢偷奸耍滑，便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些无赖法子对付它。”说着便如此这般，对着越婉儿叮嘱一番。

越婉儿听得雀跃不已，连赞好计，对胡上墙十分佩服。田砚却在心中暗叹，如此单纯一个小娘，若与胡上墙与老黑待得久了，未免近墨者黑，学得滑头，当着可惜。

匆匆之间，一日便过，老黑已在墙上凿出一个半尺的浅坑，进度上已然不慢。李纯化如期而至，屋内一应人物自有胡上墙分裂裹好，藏得严实，不虞这鲤鱼精发现。而越婉儿则将外衫还给了田砚，依旧中衣着身，不动声色。

李纯化见越婉儿一副沉静模样，心中微绝诧异，随口道：“你这丫头到是镇定，难道笃定了就能赢我？”

越婉儿心头一跳，晓得自家少经风雨，已然露了破绽，连忙补救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装一副可怜样，让你白看笑话！”

李纯化哼道：“说得好听！今日再赢你一把，看你还傲得起来！”

越婉儿却道：“此番定要一起出拳才算数，若不如此，我便不比了，随你炮制就是！”

李纯化大笑道：“堂堂正正的比试，自要同时出手，我昨日只是见你少了历练，有意提点一番，不想你却记恨上了，娘儿家果然小气得紧。”

越婉儿听得欲呕，懒得再说，两人齐齐出拳，再定胜负。这一回李纯化果然未曾晚出，却另闹了一把幺蛾子，只见它那一只鱼鳍半握不握，多有凹凸，似石头不是石头，似剪刀不是剪刀，若看成一块布，勉强也说得过去，竟是个三不像。这般一搞，自可胡乱掰扯，随意应对，已成必赢的局面。

越婉儿出的乃是剪刀，见得此幕，已是眉头大皱，但她得了胡上墙的指点，自有成竹在胸，便道：“你出的却是个什么？我看还是重来的好。”

李纯化得意笑道：“我出的正是石头，今日这比试，又是你输了。什么重来？难道还想混赖不成？”

越婉儿却不争辩，沉声问道：“你出的当真是石头，再不改了？”

李纯化微微一愣，便大喇喇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是石头便是石头，还不快些认输脱衣服，让人瞧瞧你的细皮嫩肉。”

越婉儿却摇头道：“既是石头，那便是你输了，你且看看，我这只手出的是什么？”

李纯化茫然望去，只见越婉儿另一只手紧紧贴在腰间，此时却平摊大张，正是布的形状。它顿时愤怒，叫道：“你怎的用两只手比试？以多打少，端的无赖！”

越婉儿一路被擒羞辱，早已愤恨，此时扳回这小小的一局，只觉心中畅快无比，忍不住嘻嘻笑道：“你又没说不能用两只手，此乃江湖经验，我从你那里学来的，果然管用得很。”

李纯化张口结舌，窒了半晌，又争道：“我瞧见你这石头是后出的，我们早有商议，须得同时出手，此乃犯规的做法，这一盘比试做不得数！”

越婉儿这石头自是觑准了结果才出的，只是当时两人的焦点都放在另只手上，她又藏得隐蔽，李纯化哪里看得见。有此一句，只是咋呼试探，若越婉儿稍有迟疑，自可揪着争辩，赖掉这一局，重新再行比过。

此处若只得越婉儿一人，自是由它拿捏，但胡上墙乃是偷奸耍滑的行家，岂能不虑这一手。便听越婉儿并无一丝犹豫，脆生生道：“你若当真看见，那便发下心魔大誓，这一局自然就作废不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