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砚长出一口气,拜谢几句,便将那少年一扯,速速离去。只听那少年嘴里又在嘀咕:“怎会如此?便是只受了一星半点儿,也不该冒白光,那虫儿是不是看昏了头?”
田砚心中窦疑更甚,拉着那少年出了府邸,直直走出城去,寻到一处僻静山林,冷声道:“我自问待你不差,你为何如此害我?那黑芒却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少年怒道:“蠢蛋,我哪里害你?那东西……”说道此处,忽的一顿,惊道:“你竟看得见,你……你究竟是谁?”
田砚哼道:“你管我是谁,快将那黑芒取出,否则必不与你干休!”识海为凝炼神魂的根本所在,乃是修者重地,万分轻忽不得,如今被这少年送了个不知根底的东西进来,打又打不得,赶又赶不走,直让他如坐针毡,好生恼火。言语之间,口气已是越来越重。
那少年更怒,戟指叫道:“好个瞎眼的蠢材!我送你这等好货,你却冲我吹胡子瞪眼。你可晓得,这东西是什么?”
田砚见这少年不似作伪,心头的火气已是消了几分,顺口问道:“那你就说说,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少年一窒,跺脚道:“你管这么多作甚?它对你只有好处,快些将它与神魂相融,再让那仙师为你测试一番。”
田砚却摇头道:“你说的不清不楚,我如何敢随意炮制?更何况我现下已然过关,还回去作甚?”
那少年冷笑道:“过什么关?还不是被人吃肉喝血的命。你若不听我的,可莫要后悔!”
田砚正欲再说,却忽闻顶上有一把女声说道:“小水儿,你却让我好找,还不快些随我回去!”
他心中大惊,将那少年护在身后,举目望去,便见一个高瘦的中年妇人飘然落地,黑裙着身,不施脂粉,一张长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正冷冷往这边瞧来。
田砚不知来人身份,更不晓得这二人的纠葛,便好生施了一礼,说道:“还请阁下稍等片刻,我与这少年还有些话说。”
那妇人冷冷一笑,问道:“你可是长生中人?”
田砚一愣,摇头道:“在下乃是无名之辈,不是什么长生中人。”
那妇人寒声道:“那还等个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天机子越鸿天么?”话音未落,已是猛扑而来,往那少年抓去。
那天机子越鸿天正是天道五行宫的宫主,此界老牌的长生中人,地位举足轻重。这妇人拿他做比,自是嘲讽田砚不自量力,空放大言。
田砚低喝一声,体内道力鼓荡,运起体修功法,一拳打出。两人手未相交,已有沉闷之音炸响,他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口鼻皆窒,噔噔连退数步,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那妇人咦了一声,失声道:“你与力尊者田铿是什么关系?”但随即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人都死了,又如何做你的靠山?”双手一搓,便有黑气涌动,化作一只大鱼,只余眼珠一点纯白,死死盯着田砚,咆哮一声,猛冲而来。
田砚晓得这妇人使出了真功夫,不敢怠慢,一跃而起,摸出赤炎火鸦葫与无漏血珠,猛力打出。他现下乃是第六境还丹的修为,又是两法同修,运使这两件七品法器,已可发挥其中**成的威能。只见漫天的火红鸦群裹着一道腥臭血河,直往那黑色大鱼卷去,片刻之间,已将其围在垓心,齐齐相攻。
那黑鱼却丝毫不慌,不过尾巴甩得几甩,便将火鸦尽皆打灭,迎头一撞,血河亦是四散。只听它咆哮一声,鳍翅一振,又向田砚猛扑而来。
田砚忙将千层礁召出,以极品道晶催动,一方巨石迎风陡长,堪堪与那黑鱼撞个正着。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整片山林都抖了一抖,无数断枝碎叶哗哗直落,好似下了一场大雨。
千层礁经这一击,顿时哀鸣一声,缩回田砚手中。而那黑鱼只是微微一顿,来势又起,距离田砚胸膛不过三尺之遥。
田砚眼见千层礁一击被破,已晓得这妇人必有长生中人的实力,当下便使出保命的杀手锏,铜镜法相浮现而出,遮挡在自家胸前。
这尊法相连紫阳与屠战都打不碎,那黑鱼则更不用提,虽猛力将其撞飞,自家亦是吃疼,硕大的脑袋嗡嗡作响,少不得一阵晕头转向。
田砚趁此机会,已是脱出了战圈,将那少年携着,架起飞剑,逃遁而去。那妇人此番出手,已是使出了**成的力道,对上一个年轻后辈,本以为摧枯拉朽,手到擒来,不想对方竟连油皮也未擦破一块,更是觑准了空子,抽身跑路。她愣了一愣,便跳上鱼背,施施然追了过去,嘴上冷笑道:“果然是田府的根脚,有几分本事,可惜道行浅薄,还成不了气候。”
此处距离登仙城并不太远,田砚生怕城中的仙师有所觉察,只是一意往外围飞遁。眼见这一片地界地势平坦,开阔无遮,并无躲藏转折的余地,那妇人已是越追越近,紧张之余,不禁想起雷奔奔的好来。
只听那少年微微一叹,说道:“你就扔下我罢!她不会拿我怎样,对你可就不好说了。”言罢顿了一顿,又道:“你只管放心,那黑芒于你有绝大的好处,我若骗你,必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田砚见他竟是罕有的软语,心头便是一暖,咬牙道:“既是一起来的,那便一起走,我岂能不管你。”摸出定天弓,将极品道晶流水价的填充,往那妇人连连射出。
九品法器的威力,便是长生中人也不好消受,那妇人周身黑气翻卷,硬挡几箭,已是气血翻涌,筋骨发麻,追赶之势亦被挫去不少,被田砚落下好大一截距离。无奈之下,便只能闪避前行,目中寒光闪闪,已是动了几分真怒。
那少年眼见田砚这般搞法,顿时呆愣,结结巴巴道:“你……你怎的如此有钱?”
田砚眼见那妇人吃瘪,胸中豪气翻涌,哈哈笑道:“钱财算得什么?说了一起走,你当我吹牛么?”
那少年眼圈儿一红,挥拳道:“说得好!我今日便认下了你这个朋友!我若害你,便是猪狗不如!”
两人相视一笑,已是心有戚戚。田砚眼见前方现出一片密林,便道:“且看我给你变一回戏法。”又是几箭射出,将那妇人逼得一番躲闪,携着少年往密林中一钻,吩咐胡上墙将两人分别裹了,隐去身形。
那妇人怒喝一声,追了进去,就这短短时候,已是不见了两人踪影。她眉头一皱,细细感应一番,目中精光一闪,便往一丛灌木后面抓去。抽身之时,只觉手上千真万确提得有人,目中却偏偏瞧不出端倪,心中已是惊异万分,喝道:“什么鬼东西,快些滚开!”道力一振,便将胡上墙掀得飞溅开来,显露出那少年的真身。
那妇人伸指在少年额上戳了一记,瞪眼道:“小水儿,莫忘了是谁生的你,躲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话音未落,身后已是绿芒大炽,一只黄鹂鸟儿呼啸而至,往她背心袭来。正是田砚潜在暗处,张手放出一记定天弓。
那妇人一路被这九品法器袭扰,岂能不防这一手,闪身之间,已是觑准了田砚的藏身所在,纵跃抓去。
田砚忙将铜镜法相召出,遮住身形,又将千层礁垛在最前,多加了一层守御。这才摸出赤炎火鸦葫与无漏血珠,往那妇人席卷而去。
那妇人见他还是老一套,心中便是冷笑,随手一提,已将那黑鱼的尾巴拽了起来,甩过两圈,直直抡去。这一下使上了全力,劲风鼓荡而出,便将诺大一片密林刮得倒伏贴地,好似用梳子刷过了一般。
转瞬之间,漫天的火鸦血河已是风流云散,再过片刻,千层礁亦告瓦解。只有那铜镜法相硬挨一击,翻滚抛飞,却不见丝毫损毁。
就这稍一耽搁,又是不见了田砚的身影。那妇人正待转身,背心上却是微微一凉,好似有什么东西浸入了体内。她心里一惊,未及动作,周身已是剧痛钻心,忍不住惨哼一声,软倒在地。
她勉力抬头,便见田砚已现出身形,手里持着两枚碧绿的果子,正对着胳肢窝一通勾挠,逗得两果不住的相互啃咬,汁水飞溅。她心头一震,顿时失声道:“同心剑果!你怎的会有此物?还是一对!”
田砚懒得理会,将那少年拉着,便要走路。那少年却一把挣开,扑倒那妇人身边,惶急道:“妈妈,你怎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一句石破天惊,田砚顿时呆愣,手上动作不自禁就停了下来。两枚同心剑果再不啃咬,一同跃到他肩上,并排坐好,四下里欣赏风景,卿卿我我。
那妇人疼痛顿止,未及起身,已将那少年的耳朵拧住,恨恨道:“好你个小水儿,看你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我若死了,看谁还来疼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