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老甫一上场,半句场面话也未及交代,便盯着一地的法器、材料、丹药之类大叫道:“咦,怎的这许多好东西也无人瞧上一眼?如此甚好,老头子都要了!”袖笼一招,一股脑搂了个干干净净,嘴巴里啧啧有声,极为陶醉。
方月娥与田砚都晓得此老癖好,只作不见,欣然上前见礼,有此人道大能撑一撑腰,心里终于有了几分底气。
一边的牛不败却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嘀咕道:“这便是剑王么?怎的如此财迷?倒像……倒像个贼王。”
孙得胜忙跳到他肩膀上捂住了那张大嘴,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噤声!你可知得罪了他是何等下场?他不收命,只收道晶,你有道晶么?你有么?”
牛不败闻声打了一个寒噤,声音更低:“老子哪有道晶?有也花光了,便只得一条命,还有一把斧头。”
博东升早将两人对话听在耳里,瞪了牛不败一眼,说道:“似你这等穷光蛋,骂便骂了,老头子我不抓,抓回去还要管饭,生得像头牛一般,还不吃穷了我万剑门。”言罢又对聂秋雨说道:“你这丫头,当真奸猾得紧,若不是我老人家吃得盐多,真就着了你的道儿,你就不怕要赔那许多汤药费?”
聂秋雨却道:“只要博门主今日不插手此事,莫说些许汤药费,便是将我血宗的库藏搬空抬尽,我也绝无二话!”
博东升一跳老高,叫道:“此言当真?丫头,这等绝大的手笔,你可做得了主?”
聂秋雨回道:“宗内事务,我一言可决,不听话的人,早便死光了。”
听到这里,方月娥与田砚已是心头发冷,只觉人心叵测,世道不古,这偌大天下,哪里还有可信之人?
谁知博东升却是重重呸了一声,叫骂道:“你这奸猾歹毒的丫头,可听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老头子我喜欢道晶是真,却绝不与你等饿鬼道的混账东西勾勾搭搭!”
此言一出,那牛不败便在一旁鼓噪:“好!说得好!剑王老爷子,牛某现在倒有些佩服你了。”
孙得胜却又是一记旱烟管敲到他屁股上,骂道:“好个屁!你这蠢牛,好生下贱,人家骂咱们是混账东西,你还好意思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牛不败兀自强辩道:“那混账东西里面,必然没有老子!对了,应该也没有你老猴头。”
眼见博东升当面抹脸,聂秋雨也不生气,只冷然道:“如此就手下见真章罢,输了便死!说来嚼去,好生磨人。”
那段道主却在此刻插言道:“博东升,那小子身上的剑气,乃是你万剑门的根脚,出手之人道行极深,比你还要强上一截,却是哪个?”
博东升并不答他,只嘿嘿笑道:“段铁皮,你啰嗦些什么?你若要与这臭丫头联手,老头子我一并接着就是。”
那段道主却不稍动,又道:“田府的门人,竟受了你万剑门的衣钵,你们两家何时亲近到这等地步?”
博东升哈哈一笑,说道:“堂堂地狱道主,幽冥真君段风,可是要当缩头乌龟么?要打便打,不打便滚!”
人的名,树的影,虽早猜到此人身份,但听博东升亲口说出,诸人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震,这怪模怪样的铁皮人,当真就是与力尊者齐名的地狱道首领段风,六道之内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段风不理辱骂,只对聂秋雨说道:“聂宗主,事情有些不对,你我怕是让人算计了。”
话音未落,便听博东升大叫道:“小田,这厮要跑,还不快些动手!”
众人眼前一花,便有一只银色巨掌自棺椁中探出,对准聂秋雨猛然按下,赫然就是力尊者田铿的成名神通,金刚琉璃法身。诸人心头巨震,惊呼之下,眼角又有紫光闪烁,一道长剑虚影当空劈下,气势凛凛,杀气盎然,与田砚适才所发一模一样,所取者正是幽冥真君段风。
这一下变起仓促,聂、段二人俱是暗呼不妙,眼见银光紫气已扑至面前,躲避不及,当下也无暇多想,只能运起浑身解数,硬接硬挡。只见聂秋雨手中红芒吞吐闪烁,化为两枚圆盾,陡然间红光大放,冲着银色巨掌便迎将上去。段风的手法倒无甚出奇,双臂上举,喀喀声响,其上肌肤亦如脸面一般,俱是金属质地,竟要凭着一双空掌去接那可怖剑光。
两人匆忙迎敌,状态自然不佳,心中早做好了打算,恐要落些伤势,吃个闷亏。尤其是聂秋雨,本就才入长生不久,道行比之力尊者差得甚多,遇上蓄势满满的金刚琉璃法身,无奈正面硬撼,怕是真应了孙得胜所说,要放出好几斤血去。
哪曾想,两人连吃奶劲头都使将出来,全力打去的一击,竟无声无息穿过了巨掌与剑光,赫然轰在了空处。这一下使岔了力道,也够两人喝上一壶,段风身形一个趔趄,便即站稳,脸上金属光泽几番闪烁,便堪堪回复原状。聂秋雨则连冲数步才刹住势子,嘴角已有些许血迹溢出。
两人举目看去,只见那巨掌与剑光依然还在,正不知疲倦的一下下打出,气势端的惊人,望之令人生怖。然临着身上,却一丝感觉也无,施施然便穿了过去,竟是两道虚晃的影子。再瞧灵堂之中,已然人影俱无,空留一具棺椁,还有缓缓飘荡的白色幔布。
聂秋雨跺脚骂道:“老贼,我今日便不要了法体,也要杀你一干万剑门小狗泄愤!”手上红芒化作翅膀模样,贴上后背,眨眼便飞得远了。段风哼了一声,竟就那么凭空悬浮,似炮弹一般射出,跟着追将过去。
转眼之间,这巨坑之内便只剩牛不败与孙得胜两人,牛不败小心翼翼走到那不停捣出的巨掌之前,大着胆子伸指一戳,果然一穿而过。他顿时大乐,嘿嘿笑道:“直娘贼,当真是个坑人的好玩意儿。”
孙得胜跑到棺椁跟前,伸手往里一掏,便摸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珠子,其内隐隐有五色烟霞流转,聚合无形,煞是好看。那珠子一动,银色巨掌便随之消散,想来正是这鬼把戏的始作俑者。他又跃上半空,不过片刻便即落下,那紫色剑光亦是消失,手中却多了颗一般模样的圆珠。
孙得胜一手掂着一颗,眯眼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东西我听过,好似叫什么蜃影珠,乃是鸟泽生那怪胎专弄出来唬人的家伙,一共便只得三颗。博东升那老头子果然是个土财主,家里收藏丰富得紧。”言罢扔给牛不败一颗,嘻嘻笑道:“这回也不算白跑一趟,竟寻了个专找乐子的法器。”
牛不败也是拿着细看,问道:“奶奶的,这玻璃球还能用么?怎生用法?”
孙得胜哂道:“蠢牛,这是法器,还能怎么用?注入些道力,你对着哪里它便摄哪里,摄完了便放出来唬人。”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就地验证起来。你来一段神通,我演一手绝学,好一番玩耍,果然是逼真非常,神乎其技。
玩得够了,牛不败又问:“老猴头,这人都跑光了,咱们追还是不追?”
孙得胜又是一记旱烟管敲将上来,骂道:“追个屁!好几个长生大能,你我算个球!”拉着这傻大个回转宗门不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