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扰攘,时候已是过去不少,光柱下的几人雾气蒸腾缭绕,已是回复得七七八八,又见往日容貌。只余飞来飞去被受气水荼毒太深,仅略略去了一丝浮肿,想来日日坚持不缀,多花费些光景,总能痊愈。
几女眼见复原在即,对这晶粉法器实是爱到了骨子里,七嘴八舌商议一番,便为它取了个星尘晶的名号,是为纪念。
穿云长松了一口气,搓手道:“田老弟,做哥哥的这回却要求你一桩事情。”
田砚忙道:“穿云大哥,你也不用多说。这星尘晶于我无甚大用,留在此处就是,只盼大嫂早日复原,我瞧着也是欢喜。”
穿云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待到飞来飞去大好了,我便与她拜天地成婚,总要大操大办一场,请你喝上一杯喜酒。”
飞来飞去脸上一红,嗔道:“你这人,就是嫌我丑胖,为何现在不肯办?”
穿云见她恢复有望,胆子也就放大了,调笑道:“万年都等了,何必急这短短时候?新妇人怪形怪状的模样,不嫌丢人么?”
此言一出,自是引来博如霜好一阵揶揄嘲讽,直言他低俗浅薄,只会看脸。
穿云却是甘之如饴,乐道:“莫看你们几个小娘好眉好眼,生得水灵,我家飞来飞去一旦现出真身,必要将你们压得抬不起头,妒恨至死。”
又过一刻钟,峰顶浓雾弥漫,已然遮住了小半个山头,方月娥与博家姊妹皆是容貌尽复,施施然走出光柱,彼此欣赏打量,乐作一团。田砚看在眼中,只觉天地间不知又增了多少颜色,心旷神怡之下,周身俱是舒泰。再回想前日种种,便好似做了一场噩梦,心有余悸。
众人正自欢欣,却听骨碌一声,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光柱中滚了出来,顶上一凹,便是大叫道:“老爷,小的想必是太阳晒得太多,已给烤得干了,这却该如何是好?”
众人定睛一看,发话之人乃是胡上墙,此时只得干巴巴的一团,大嘴一张,便好似一盏劣质泥胚烧成的糙碗,分外滑稽。
乔飞飞顿时来了兴致,嘻嘻笑道:“不妙不妙,你被烘得熟透,日后便只能当一只破碗,让人端去讨饭。”
胡上墙哭喊道:“整日盛些馊菜剩饭,小的也不想活了。乔爷爷神通广大,手段高超,还请您老开恩,快些想想办法。”
乔飞飞眼珠子一转,便道:“胡小子,看在你平日还算孝敬,老爷我便送你一番造化,你敢不敢接?”
胡上墙此时已成一块普通硬泥,再不复隐匿变化之功,只觉生不如死,眼见有救命稻草可捞,岂会犹豫,忙道:“多谢乔爷爷援手,管它造不造化,小的只要复原,便要千恩万谢。”
乔飞飞往那一处废弃的洗魂池一指,笑眯眯道:“那你便跳下去,洗个痛快,自然有你的好处。”
胡上墙见那池水灰败,恶形恶状,又忆起花澜在池中所受的残酷折磨,心里便是一突,期期艾艾道:“还请乔爷爷莫要玩笑,小的弱不禁风,可经不得您老耍弄。”
田砚自收了胡上墙,屡有借重之处,一同出生入死,情谊已然不浅,此时心中亦是惴惴,说道:“乔老,你这法子可保得稳?若有性命危险,不试也罢。”
乔飞飞却哼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保稳一说?便是吃饭,也有人噎死。想要有用,便须放手去搏!”陡然踢出一脚,只听扑通一声,胡上墙已是栽入池中,沉了下去。
众人心里一惊,忙围到池边观看,只见灰白的池水泛起一阵涟漪,便再无动静,只隐隐听得池中传来惨呼之声,甚是凄楚,正是胡上墙所发。
田砚急道:“乔老,胡上墙一向忠心,就算失了本事,我养它一世就是。如今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哪里对得住它?”
就只这一句话的功夫,那惨呼声已是渐渐止歇,消没不闻。田砚心头一紧,正要发问,却见乔飞飞身上绿藤飞出,缠绕盘结,瞬间织就一张大网,往池中捞去。只听哗哗水响,那大网来回拖拽,将池水筛过几遍,再提起时,其内却是空无一物,只余成片的水珠滴滴答答洒落不休。而那大网已然千疮百孔,破损不堪,就只这短短时候,已被侵蚀得不成模样。
田砚心头一紧,再也忍耐不住,怒道:“看你做的好事!它可是……可是没了?”说到此处,鼻中已是发酸,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受过胡上墙的好处,见得此幕,皆是心中沉重,大有悲痛之意。再看乔飞飞之时,眼光已是有些不同。
乔飞飞却哼道:“臭小子,你便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倒说说,老爷我何时让你栽过跟头?”手上一招,便将那星尘晶移了过来,一道光柱直直射出,将池水尽皆笼罩。
田砚一窒,忆起乔飞飞往日里种种神奇手段,已是争辩不得,又见此老还有后手,心中顿生希望,忙道:“乔老,求你莫卖关子。总这么一惊一乍,迟早将我吓出病来。”
乔飞飞一翻白眼,说道:“我便爱吊着你的小心肝儿耍乐,担心死你!”
那池水受了至阳之力照射,顿时蒸腾不止,不过片刻,便已见底。只见其上伏着软趴趴一摊稀泥,色做灰白,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乔飞飞将星尘晶重新移回飞来飞去头顶,便冲那稀泥喊道:“还装个什么死?快快滚上来,瞧瞧你家主子脸上红是不红?”
那灰白稀泥顿时窜动,跃上地面,大嘴一凹,欢喜道:“多谢乔爷爷为小的换了一身新衣,原来那黑乎乎的腌臜色,我自家看着也是厌烦。”这一副声音腔调,正是胡上墙无疑。
它又试着隐匿变化了一番,皆是爽利,心中更喜,叫道:“老爷,小的又有用了,不是个混吃等死的累赘货!”
田砚面上果然通红,讪讪道:“乔老,你莫要怪我。若我见你有事,也是一般的激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