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此时,他周身热力早已大减,再不复先前蒸腾炙烤之危,随着大瀑汹汹浇下,水池又是渐渐满溢。那肥胖妇人冷笑道:“不过几条臭鱼罢了,我虽捉不住,将它们敲死,却是再容易不过!”说着便将田砚留在水潭中悠悠漂浮,自家则蹲在岸边,手上大棒迎风见涨,噗噗狠打,直夯得田砚沉浮不定,周身水花飞溅。
打不多时,那几点烛光又是暗淡不少,好似夜风吹袭,瑟缩摇摆,随时都有熄灭之势。田砚心中激荡,早不觉身上疼痛,嘴里却兀自呜呜叫得凄惨,生怕那肥胖妇人打得不卖力。众人亦是睁大了眯缝眼,紧张打量,俱都不发一声。
过不多时,便有一点烛火摇曳几回,发出嘭的一声轻响,了账去也。田砚只觉身子陡然一震,体内便有一团金粉爆将开来,四下弥漫,几个呼吸之间,已密密麻麻附在他整具皮囊之上,消没不见。
那肥胖妇人见状,哼了一声,得意道:“小贼,你就认命罢!在这飞来峰上,我想要你活,你便死不了!”手上大棒更是抡得如飞。
她却不晓得,这金粉融入田砚体内,竟去自发的寻找毒血气息追撵吞噬,不亦乐乎。两者特性相悖,乃是天生的敌人,那毒血自然不肯相让,原本被大棒打得细碎,此时却骤然聚拢,返身就来围堵追剿,不断浸染侵蚀,仗着个头巨大,牢牢占据上风。不过片刻,便将一应金粉驱赶而出,逼入死角,全歼之局,已是不远。
好在那肥胖妇人棒子抡得够快,噗噗之下,又有两点烛火砰然熄灭,金粉得了这大队生力军的加入,气势顿时陡涨,虽然仍旧困守一隅,落在下风,却已有几分自保之力,一时无虞。双方你来我往,不住厮打啃咬,斗得煞是激烈。
那肥胖妇人浑然不觉,手中大棒不停,将田砚体内剩余的烛火俱都敲灭,哈哈笑道:“小贼,你却死一个给我看看?可当我是个摆设不成?”话虽说得轻松,但这分光鱼有形无质,半分触摸不到,全靠她巨力震荡,方得消弭,这一番耗费,着实不小。言语之时,已是粗气喘喘,额上见汗,筋骨皮肉亦有几分酸软,连握棒的肥手都在微微抖颤。
她不愿在一众囚犯面前露怯,又勉力打了一阵,方肯罢手。还故作轻松之态,将众人讥讽嘲笑一阵,这才将大棒往腰间一插,钻进山壁中偷偷修养去了。留下田砚继续在水潭中飘荡,做一只开锅的混沌。
眼见这妇人遁走,乔飞飞忙问道:“小子,你可死了么?”
田砚应道:“乔老,我好像……好像全好了,只是……眼下情况却不太妙。”言语间既是欣喜又是惶急,让人摸不着头脑。
原来,他体内烛火俱灭,那金粉得了补充,阵容齐整,便再也不惧毒血围困。双方势均力敌,大打出手,只是衔着对头的尾巴啃咬,盘旋追逐之下,越转越快,竟化作一个暗金的漩涡。四周怪水受了牵引,不由自主便往这漩涡涌来,包裹在外。
他只觉周身一轻,体内道力汩汩运转开来,循环往复,好生舒爽,再不复针攒凿剜之苦。这一下酣畅淋漓,他便晓得,乔飞飞的法子已然奏效,自家道行终于尽复。正要展开身体,由馄饨变作人形再说,却又发觉,道力虽可运使,身子却全然动弹不得。稍一查探,便见体内那道漩涡不断吸纳怪水,体积已是越来越大,转速亦是越来越快,竟引得一汪潭水俱都狂涌而来。绝强压力之下,竟连手指也弯不得一分,身体亦是渐渐涨大,只怕过不多时,便要撑得爆将开来。
乔飞飞眼见这番异动,心中亦是焦急,连忙问起个中情由,一听之下,便是大叫道:“你却等些什么?趁它们打得开心,未及顾得上你,还不速速炼化,驯服这两头恶狼!”
田砚脑中一激,连忙运转冲霄剑经中的行功法门,牵引道力往那暗金漩涡探去。他生怕这金粉与毒血一受外力袭扰,便要止息干戈,同来相攻,探进之时,分外小心翼翼,只敢在外围弄影,稍一撩拨,便躲得远远。谁知这两股势力乃是天生的对头,一旦对上,便是难解难分,不死不休之局,对他混不做理会。如此一来,他胆子便渐渐放大,触碰几回,终是一口咬了上去。
那金粉与毒血依旧不理,兀自斗得欢腾。只是他这一番相攻,却全无收效,仿佛咬上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全不是下饭的材料。他心中焦急,眼见双方只是傻打,万般不顾,便放开了胸怀,好一顿猛啃。但石头就是石头,咬得再多,也变不成馒头,只会崩坏一口好牙。那金色漩涡一丝也未曾消减,反倒是他道力连受震荡,周身上下俱都隐隐作痛,已落下些许暗伤。
眼见自家身形愈见庞大,一副皮囊轻薄得好似要飘了起来,他心早已发毛,惶惶叫道:“乔老,这东西炼化不得,却该怎生是好?”当下便火烧火燎将其中情形草草说了。
乔飞飞怒骂道:“蠢材!你那九魂可是摆设?剑修的不中用,那便换体修的试来!”
田砚顿时恍然,连忙运起屠战传下的功法,道力吞卷,又去尝试。这一回却是堪堪正合胃口,偌大一块石头瞬间便化美味糕点,吃得分外舒畅。他心中大喜,连连啃咬不休,慌乱之间,竟连四下里涌来的怪水也一同吞了进去,却并无任何不适之感。此时乃是紧要关头,他也不及多想,只是专心致志,一味炼化,那暗金漩涡便逐渐缩小,吸摄之力亦是减弱,再不复满涨爆体之厄。
众人眼见他身形渐渐缩小,潭水也再不复汹涌之态,晓得乔飞飞的提点已然见效,悬着的心肝终于放下。便听博如霜说道:“这分光鱼乃是剑修秘法,却偏要用体修的手段的炼化,这不是耍弄人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