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飞飞嗯啊半晌,心头亦是发堵,大叫一声,跺脚道:“该想的早想过了!哪还有法子?”
田砚眼前一黑,扶上一处树干,嘿嘿惨笑几声,已是口不择言:“想不出法子,想不出法子,你还称什么神医?做什么钻研?都是胡扯!胡扯!”
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寿元漫长,乃是修者得天独厚的境界,引得兆亿生灵无不羡慕向往。如今他从有到无,一朝跌落尘埃,沦为凡俗,其中差距,何止道以里计。颓丧失衡之下,这几句话说来,已是大违本性。
乔飞飞身子一颤,惨笑道:“是啊是啊!什么狗屁医圣,什么狗屁六道第二,我怎的就治不好你?怎的就想不出法子?”佝偻着身子,便往远处行去,大有垂老之态,再不复活力非凡的模样。
田砚话一出口,便已后悔。他终是纯良之辈,虽极其失落沮丧,一时偏激,心中却终有一套规范,忙喊道:“乔老,你莫走!我……我错了!”
众人也赶忙来劝,这才将乔飞飞拉回。乔飞飞也晓得田砚难过,瞧着好孩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平日里那般乖戾脾气便发作不出,只是叹道:“好孩子,那劳什子六道至尊,咱们不做了。管它九魂也好,一魂也罢,总要过活,我管你就是!”
田砚心中感动,忍不住便放声大哭,跪在地上,咚咚磕头。乔飞飞将他扶起,爷俩相对而视,心中虽是悲凉,却不禁有几分暖意升起。
众人又劝慰一番,田砚的心情终是稍稍平复。他去阻挡那红衣上人,本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如今道行虽被镇压,但手脚俱全,行动得便,至不济还可自力更生,多活一辈子,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再见诸人皆是无恙,连一根毫毛都未伤到,便觉自家一番拼命未曾白费,更是安慰。如此一想,他心中便好过了些,也不愿总拉着一张脸,引得众人一同郁郁,便问道:“乔老,那天劫的花样倒是不少,就我晓得的,便有火、雷、雨三样,还有那极恐怖的黑日劫数,这老天爷可是乱来的不成?”
乔飞飞摇头道:“这贼老天乃是世上最精的一个,岂会胡乱施为。这世上功法流派多有,侧重也是不同,那贼老天便是觑准你的弱项,降劫绞杀。当前有典籍所载的天劫种类,少说也十几种之多,林林总总,皆是有的放矢,以长攻短。好似那红衣上人,一身功力沉稳凝厚,那巨钟法相亦是量重坚固,若只落些雷火之类,以硬碰硬,收效必然不佳。但这血雨一降,寻隙浸透,无物不腐,无物不蚀,正是以柔克刚之法,乃是对症下药的良方。”说到此处,便生感慨,又道:“要说你小子运道当真不差,区区第五境的小修,曝身长生天劫之下,便是有一百条命,也早该交代。所幸你体内早伏有至毒精血,遇上的又偏偏是血雨劫,两边充抵,竟然保得囫囵身子回来,已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众人这才晓得,原来天劫还有这般讲究,便听博如霜笑道:“若是九斤夫妇渡劫,想来落下的,便该是成片的极品道晶了,下得多了,臭也要臭死了它们。”
胡上墙忙道:“那最开心的必然是小的我了,只怕这一世的口粮都是不愁。”
两人也是蓄意说些玩笑话,打算将气氛带得活络些,田砚心中虽是苦楚,却也领情,跟着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却听乔飞飞又道:“小子,你这一尊法相,乃是以那铜镜碎片做同参之物。看着卖相不佳,稀松平常,效用却是古怪得紧,竟能硬抗天劫,半分不损。我虽瞧不出这东西的根脚来历,但有一点已是笃定。”他沮丧一过,便是故态复萌,对这稀罕物事好奇得紧,绝不肯放过琢磨的机会。
田砚与他关系又进一层,本也不打算再瞒他秘地之事,此时见他似有所得,便不忙说出。只是将那铜镜碎片拿出。递到他手上,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乔飞飞好生得意,忘形之下,对着那铜镜碎片伸指一弹,便有黯哑之声传来,一愣之下,这才记起,此物在老黑手上乃是仙宫瑶琴,在自家手上,却是烂盆破锅。他不禁哼了一声,说道:“老爷我在这劳什子身上吃过一回瘪,岂能这般轻易放过了它。这一回见它抵挡天劫,心里便有了个大胆想法。”说着重重咳嗽一声,这才响亮道:“此物绝非六道所有,必是来自于另一方世界的根基之物,否则岂会具备这般雄厚实力,不受六道规矩条框限制,视长生天劫如无物?”
这猜测离事实已是极近,田砚亦忍不住心中叹服。却听博如霜说道:“哪来这许多世界?我等身处的这一方天地,孕育无数生灵,独一无二,岂能再找出相同的来?”
乔飞飞冷笑道:“鼠目寸光,夏虫岂可语冰!”拿手往天上一指,又道:“我且问你,这头顶上的天穹星空,你若一直往上,可能抵达尽头?”
博如霜哼道:“自然可达,只要是路,迟早都有走完的一天。”
乔飞飞拍手道:“既是如此,那尽头处却是怎生一副光景?如果是一座山,山后又是什么?如果是一片海,对岸又是什么?如果是一片森林,林中又有什么?”
博如霜张口结舌,半晌方道:“我又没去过,哪里晓得这许多。”她与人争辩,向来是无理还要声高三分,嘴壳子总是坚硬,这般服软,却是少见得紧。
乔飞飞又是冷笑道:“什么孕育无数生灵?什么独一无二?照我说,不过是一座粪坑里的蛆虫罢了。成日价有吃有喝,在屎尿里打滚耍乐,便觉这世界广袤辽阔,无边弗远。无论怎么走,怎么探,总也看不完,瞧不够,好生赞叹。有朝一日,若是有幸成了苍蝇,嗡嗡一飞,便要发现,狗屁的广袤辽阔!狗屁的无边弗远!不过一座粪坑罢了,这世上的粪坑,难道还少了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