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怒道:“你要造个高手出来,造那小子便是!却为何胳膊肘往外拐,便宜这秃贼?”
屠战哼道:“你道行尽失,怎的连眼光见识也丢了?此乃外力灌注,强行拔升境界,前方道途已是尽毁,这辈子再不得寸进。这等急就章的法子,我怎舍得用在那小子身上?”
老黑一时哑然,却听方月娥说道:“屠前辈,这人早便觊觎金刚琉璃界中的隐秘,乃是个祸害,你可千万莫要放走了他!”
屠战却道:“你这娘皮,开的什么玩笑?我怎舍得让他走?他若走了,谁来吃我的拳头?”紧紧盯着红衣上人,一脸紧张神色,嘴中喃喃祈祷,只盼老天开眼,赐下如意沙包,与他双宿双栖,厮杀不休。
又过片刻,红衣上人体内的脏腑却是陡然止了震颤,便听嗤的一声,他那滚圆的身子好似漏气的气球,天上地下四处乱窜,身形亦是缓缓变得消瘦,直飞舞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回复原形,翻滚几圈,栽落在地。
屠战连忙上前查看,端详片刻,便是大喜,叫道:“成了成了!只待这秃驴醒来,端的是一个上好的沙包!”
老黑哂道:“你怎的如此饥渴?好似个久旷的怨妇,捡到一截烂黄瓜,便当猛汉看待。”
屠战不以为杵,只道:“我本收了个徒弟,好容易培养成才,堪堪有得一打,这几年却没了音讯,也不来看我一回。憋了这许多时候,你说我渴不渴?”随后又是一叹,说道:“今日见到这铜镜碎片,我便晓得,那徒儿恐怕是出了变故,以后还能不能来,却是不好说了。”
方月娥心中一悲,便向他行了一回大礼,说道:“好叫前辈得知,我那夫君已然仙去了。”
屠战心里一惊,失声道:“小铿铿竟死了么?是哪个下的手?可惜我出不得这方世界,不然这毁沙包的大仇,我必不放过!”
方月娥一听这讨巧可喜的花名,顿时呆愣,怎么也想象不出,一向不苟言笑的力尊者,被人当面唤了小铿铿这三字,究竟该如何作答?半晌方道:“好叫前辈得知,先夫并非死于人手,而是陨在天劫之下。”当下便将田铿渡黑日劫数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屠战听罢,便是一拍大腿,叫道:“小铿铿啊小铿铿,你这一死,却是险些将我也害了。”
原来,这金刚琉璃界乃是当年秘地崩毁之时,机缘巧合遗落在六道中的一片小空间,因其为外来的界域,便不受六道天地的规矩限制,自成一方独立王国,另有运转法度。屠战无意中发现此处,自要用来藏身保命,他一日不露头,那黑日劫数便一日寻不到他。否则早该如陌上一般,化为棺椁中的遗体,让后辈瞻仰。
似他这等好战性格,在此处苦熬万年,无人动手,早已痒得挠心。有一日终是忍耐不住,冒着绝大风险,将这方世界打开一道缝隙,随手摄了一个人进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无意间游历到此的少年小铿铿。
小铿铿在他悉心教导之下,道行自是突飞猛进,在六道之中闯下偌大威名。后来便定居在侧,建起田府以为遮掩,时常进进出出,与他动手过招,做个合格的沙包。直至两年多前,方才失了音讯,师徒二人再未见面。算一算时候,正是小铿铿在万剑门激战一场,大有所得,回府闭关之时。
约莫半年之前,他忽然就是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细细感应之下,便觉这方世界之侧,竟然隐隐有极为可怖的大劫气息涌动。他却不晓得,此乃小铿铿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引来了黑日劫数。还以为这金刚琉璃界有甚不妥,将自家气息漏了出去,这才引来天地绞杀。大骇之下,便藏身在金刚琉璃法相体内,只盼多一层遮掩,也好蒙混过关。
他这一尊金刚琉璃法相,早在万年前已修到了极致,经历这许多岁月,已有灵智生出,威能自是更增几分。但双方相处得久了,难免有些龃龉,日积月累之下,这法相怨气便重,只觉自家主人日日颐指气使,高傲无礼,好生讨厌,渐生忤逆之心。只是这法相依他而存,乃是附庸关系,万万动不得手,只得一直低调隐忍。直到他寻求遮掩,躲入体内,这才觅到了机会,趁他不备,暴起发难,将他禁锢得动弹不得。
他怀中雕像取之不出,镇压不得,便只能全靠自身道行硬抗。只是这一下失了先手,却是万难应付。那法相虽受反噬之苦,但咬牙硬撑,时时镇压不缀,这禁锢便眼看着一日厚过一日,逃出的希望也是一日小过一日。若不是田砚一行铤而走险,跑到那法相腹中胡搅一把,恐怕再过个三五年,这法相便要将他封得老老实实,判个终身监禁,再也翻不得身。
听得这一番原委,方月娥与老黑便是啧啧称奇,大有无巧不成书之感。老黑便嘿嘿笑道:“我等此番免了你的粪牢之灾,乃是天大的恩惠,你却该如何报答?”
屠战倒是爽快,只道:“你看上些什么,只管开口便是。只是我这里无甚好货,怕是入不得你的眼。”
老黑顿时大喜,冲着那法相腿上一指,说道:“这许多金刚琉璃花,你总要分一半给我,可行得通?”
屠战嗤笑道:“这又算得什么?不过一把腿毛罢了,你爱揪多少便揪多少。”
老黑顿时后悔,暗道:“他奶奶的,这前辈高人还是装得太少,口气忒也小了。下回再敲竹杠,总要漫天要价,他若不落地还钱,便是多赚。
方月娥却暗暗想道:“难怪砚儿将这铜镜碎片之事瞒着不说,这等隐秘,实是惊天动机。牵扯其中,若是一个不慎,只怕便有杀身之祸。他一人扛着,担惊受怕,却是为了我好。”念到此处,心中便是甜滋滋的舒坦,只觉为这薄幸郎做得再多,也是值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