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两名大妖,众人便往那幽黑的通道行去,走不多时,便觉一阵凉浸浸的水波袭身而过。田砚进出道场多次,这等异状一现,他心中顿生欣喜,晓得自家已是脱了那一方牢笼,逃出生天。
果不其然,众人再行数里,便至一处洞口。上下悬空,嵌在一面崖上,其外亦是黑沉,伸手不见五指,正是剑峡之中。
闻得这等自由空气,众人只觉胸中一畅,精神顿增,往上飞遁而去。不过盏茶光景,便冲出黑暗,置身阳光之下。只是振奋之余,轻忽大意,却忘了隐藏行迹,便听一把女声远远传来:“好贼子!我早已等候多时!快将师父还来!”
说话功夫,一行十几人已飞近成围,俱为万剑门的服色,当先领头的正是剑王座下三弟子,张婉梅。只见她玉脸含煞,目射冷光,又是怒道:“幸亏刘师兄早有防备,险些便放跑了你们!师父向来仁慈宽厚,你等怎的如此狼心狗肺?”
博如霜忙道:“师叔祖,我怎会害老祖宗?你莫受了刘空竹的蒙蔽,老祖宗现下这般模样,全是那贼子的手段!”
张婉梅微微一愣,眼见自家师父躺倒不动,生死未知,只是心急,便道:“先将师父放下再说!管你谁是谁非,到时当面对质,总要落个水落石出!”
乔飞飞却哂道:“博东升这抠索货,果然教得蠢弟子!我且问你,刘空竹明知这小子有陌上信物随身,还派你来此巡守,可是嫌你死得不够快么?如此坐山观虎斗,倒是精彩得很!”
张婉梅又是一愣,说道:“休要挑拨离间!此事只为以策万全,刘师兄又不是神算,哪会料得这般周密?先将师父放下,再论不迟!”言语间的凌厉气势,已是不知不觉消减了几分。
乔飞飞冷笑道:“这以策万全,策得乃是他的全,只是要得个讯息罢了。至于你,死了更好,活着也被哄得团团转,有甚打紧?你虽然蠢些,人却不坏,今日便懒得与你计较。”手上绿芒飞出,冲开一个口子。雷奔奔便陡然发动,瞬间跑得远了。
张婉梅咬牙追了一程,却被越落越远,依稀听得博如霜还在呼喊:“师叔祖,你且好生想一想,那刘空竹是何等样人,我姊妹又是何等样人……”
她无奈按下遁光,沉吟不语,止不住便想道:“忘雪与霜儿乃是师父的血亲,双方感情甚笃,门中上下皆有所见,岂能作得了假?说她们伙同奸邪,暗算师父,我第一个便不肯信。只是这般将人掳走,乃是我亲眼目睹,原因究竟为何?刘师兄最近也是古怪,不仅逼走了陈师兄,又引些外人掺和门中事情,引得一众弟子颇有怨言。难道这一连串的变故,真有什么隐情不成?我到底该信哪边?又该如何去做?”
正自委决难下,一众弟子已是赶了过来。她犹豫片刻,终是摸出传讯飞剑,便要打出,自是知会刘空竹,贼人已然脱困,速来一同追赶。
那群弟子中却有一人排众而出,施礼道:“师祖,如今这变故如罩云雾,不知就里,还是慎重为好。”这出言之人长身玉立,面目英挺,隐有大将之风,却是玉佩蓝。他乃是张婉梅一脉的嫡传弟子,双方甚为亲厚,这才有胆插言,道出心中窦疑。
张婉梅叹道:“掌门被掳,乃是我等亲见,此事说一千道一万,也辩驳不得。其中曲折,我也管不了那许多,将师父他老人家追回才是要务。”
玉佩蓝犹豫片刻,终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弟子在广场中瞧两边动手,多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联想之下,令人生疑。也许……也许老祖宗暂离这是非之地,却不是一件坏事。”
张婉梅心里一惊-,便道:“蓝儿,凡事须得讲个证据,这般胡猜,只怕要冤枉了人。”
玉佩蓝既来,他那兄弟玉佩碧自也在队伍之中,这少年比不得他兄长,乃是个躁性子,此时便蹦了出来,嚷道:“我等这就去质问一番,省得疑神疑鬼,里外不是人!”
张婉梅却叹道:“又能问出什么?我这做师妹的,向来争不过他,只怕三言两语就要被打发干净。”她又沉吟片刻,终是一咬牙,将传讯飞剑收了回去,肃声吩咐道:“今日这事情,只当未曾见过,切记莫在人前闲言碎语!”此话一出,自是做了偏帮田砚一行的打算。
她性子柔弱,不负决断之才,话一出口,心中便惴惴难安,彷徨无措。只是一个劲儿的祈祷老天,定要保得师父平安,万剑门风调雨顺。
随行的弟子皆是她亲近后辈,心中亦多少有些揣测,只是微微一窒,便齐声轰然应诺,答得爽快。
只是刘空竹向来阴沉,又岂会不防这一着?便见这群弟子中还有一人,面上激昂,目中却有闪烁,正是在岁试大比中败于博忘雪之手的肖英。此子本是陈若松一脉,与张婉梅也向来亲近,只是爱慕博忘雪而不得,与刘空竹的族亲刘卓也算同病相连,两人落魄之下,便打得火热,时常在一处享乐混闹。刘空竹看在眼里,便使些代价将其收买,只当随手插了一枚钉子,这一回却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张婉梅长叹一声,领着一班弟子回返剑峡之上,继续往来巡查,装模作样。那肖英却在思量,怎生寻个稳妥借口,脱单遁走,也好去刘空竹面前表上一功。人之所在,便有江湖,这等鬼蜮之事,实在是层出不穷。
不提这边勾心斗角,且说田砚一行不欲与张婉梅翻脸动手,突围远遁,一气奔出个把时辰,早已脱了万剑门的势力范围。他们不晓得张婉梅已暗中隐瞒,替自家遮掩了脱困之事,兀自担心对头衔尾追来。如今失了温天君与小花这两大助力,又是不敌之局,虽跑得飞快,不虞性命之危,但这般胶着逐赶,哪还腾得出手来去寻那金刚琉璃花?
众人稍一商议,便钻入一片荒僻深山,先行躲藏。只待过得一两日,对头追得累了,偃旗息鼓之时,再往田府旧地而行。如此一来,倒是阴差阳错,免去了肖英告密之厄,张婉梅这一番相助,也不算白费。
众人一路奔逃厮杀,早已困乏得紧,当下便在一处隐秘山涧中凿了些急就章的洞府,各去休憩。田砚自从安魂国寻找龙渊始,忽忽近月,俱在赶路动手,紧张万分,饶是他现下道行大进,也支撑不住。一挨上那粗糙不平的石塌,便自沉沉睡了过去,鼾声震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