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飞剑乃是剑修的根基所在,一身本领泰半凝聚其中。如今陈若松失了这最锐利的手段,单凭一柄八品的飞剑,一身本事自是削弱了一截,瞬间便落下风,在刘空竹与逐月联手围攻之下,已是捉襟见肘。
他将牙一咬,又摸出一柄八品飞剑,分别抵御两人。这一下心分二用,剑上威力又打几分折扣,对上逐月,已有些勉强,在刘空竹这头,更是连连吃瘪。不多时候,已是一退再退,两柄飞剑回守身前,仗着气脉悠长,力道刚猛,将一个小小圈子防得水泼不进,这才渐渐止了颓势。只是这般死守,总有心力不济的时候,若再无后手,铁定便是落败之局。
众人陡见这番逆转,俱是心惊,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断山明明将逐月杀得奔逃,怎的一个圈子兜回来,险些连命都不保?只有方青华一行神情安定,冷笑连连,显是对这局面早有预料。
田砚与博忘雪瞧得甚为焦急,却也无法可想。若此时陡然冲出,对方高手众多,也济不得什么事。更何况此乃门内公平比斗,就算没有强敌在侧,自家也无干预的理由。毕竟博东升遇害一事,只是猜测,并无凭据在手,要以此求得众人支持,也站不住脚。
田砚心中更是感叹,无相幻剑不在身边,若是抽冷给刘空竹来上一下,暗助陈若松获胜,实是再简单不过。可老黑携了无相幻剑,乃是去查博东升的状况,此为最要紧的大事,如何能够不做?世事阴差阳错,往往便是一步之遥,想来着实憋屈。
陈若松乃是苦修之辈,只重道行神通,对外物不甚着紧,手上除了几柄高品的飞剑,便再无厉害家什。刘空竹却是不然,他在门中主管庶务,背靠万剑门这棵参天大树,手上不知经过多少奇珍异宝,遇上合心意的厉害法器,自会使些手段装入腰包,中饱私囊。那一件九品的定天弓,正是如此得来。如今眼见陈若松守得密不透风,一时半会拿之不下,他心中便生焦躁,生怕夜长梦多,坏了图谋。手上一摸,已是多了两件八品的法器,迎风而涨,往陈若松打去。
那两件法器一为墨黑的砚台,一为呈亮的大锤,夯将下来,劲风鼓荡,将许多低辈弟子俱都吹成了滚地葫芦,正是一等一的攻坚利器,用在此处,堪堪正好。陈若松闪避不得,只能硬接,两柄飞剑往上一挑,便听咔嚓一声,其中一柄应声折断,另一柄亦是生出裂纹,灵光大失。而那砚台与大锤却只是往后抛飞,并无大恙。
本来这四件宝贝俱为八品法器,虽有高下之别,却不该落差如此之大,一招便即损毁。只是那砚台与大锤分量极为沉重,专为硬碰而来。而飞剑则为轻灵之物,走的是挑刺游走的路子,最忌蛮干。陈若松被逼无奈,直来直去,拿它们做烧火棒使,正是以最短对最长,有此结局,也是应有之意。这一下分心抵挡,身上便现空当,大腿与胸前爆出两团血光,深可见骨,正是刘空竹与逐月寻隙而进,趁乱得手。若不是他根基牢固,势子扎得极稳,这一下便是穿胸断腿之祸。
众人惊呼一声,却见陈若松丝毫不乱,又是一柄八品飞剑飞出,堪堪遮拦住周身,将对手攻势挡在门户之外。他为人懵懂痴呆,凡事不愿理会,便只对修行斗法极其上心,往日里除了生存必需,便是忘我钻研,寒暑不缀。如今深陷绝境,更是激发出无穷潜力,将全部心神灌注在飞剑之上,在极狭小的圈子里穿梭飞舞,愣是一寸不让。好似极高明的织工,穿针引线,信手拈来,转瞬便是一副锦绣图案。
方青华一行见他浑身浴血,却悍勇异常,虽处对立,亦是心中叹服,隐隐更有恐惧之感,只盼日后在外行走,千万莫要遇上此人。至于一众弟子,因其处事无状,本对他有些看轻之意,此时却俱都大声叫好,更增钦佩之感,心头已是不知不觉揪了起来。
刘空竹听得这喝彩之声,心中却是恼怒,不及将那砚台与大锤召回,手上再摸,又是两件山峰状的八品法器猛然涨大,带起好大一片阴影,轰然砸下。陈若松举剑连挑,只听又是咔嚓一声,飞剑再断。他手上已无存货,虽挡过山峰压体之厄,却再也抵抗不得,空手立在当场,被刘空竹一柄飞剑顶着咽喉,终是败了。
周遭围了这许多弟子,刘空竹生怕门中生变,也不好下杀手,只道:“师兄,这一场比试,却是你输了。”
陈若松惨笑一声,哇的呕出一口鲜血,未及答话,天灵之上却是摇摇晃晃钻出了本命飞剑。黑熊断山勉力从剑中爬出,带着一身血洞,趴伏在地,恶狠狠盯着逐月,咆哮道:“老爷,这狗东西使诈诓我,好生卑鄙!”
逐月心里一虚,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辩道:“兵不厌诈,输了便是输了,又有什么道理好讲?”
陈若松将手一摆,说道:“断山,莫再纠缠,这就回去,好生休养罢。”
断山不敢违抗,恨恨道:“狗东西,你且记好!等爷爷养好伤势,必要将你捣成肉泥!”咆哮一声,钻回剑中。
那卓老却在此时大笑道:“刘兄,老头子在这里恭喜了。日后我们几家还需多多亲近才是。”
刘空竹并不答话,盯着面色惨白的陈若松,心中五味陈杂,手上长剑却不松分毫,轻叹道:“师兄,只望你说话算话,莫逼我下杀手。”
张婉梅见状大急,正要上前劝说,却被陈若松抬手止住。只见他精神微微一振,嘴角边竟有笑意泛起,静静道:“在剑峡上面壁,对别人是门苦差,于我而言,却是再好不过。刘师弟,这劳什子代掌门,你要做便做罢。”手上一招,那枚剑形印信便从刘空竹胸前飞出,滴溜溜旋转之下,一滴鲜血从内飞出,倏忽间湮灭无形。此乃剑王传下的秘法,他闭关之时,座下弟子便可代为掌管这印信,操控道场中的阵法机关。松、竹、梅三人身为亲传弟子,备受信任,俱是得授。
刘空竹撤了长剑,将令信拿在手中,心中亦有几分歉然,低声道:“师兄,门中事项繁杂,本就不合你性子,倒不如避开,图个清静。”
陈若松微笑道:“此言深得我心。万般事情,我皆不如你,就只修行一途,我却强过你。”言罢又对张婉梅说道:“师妹,师父出关之时,请你代为告罪,就说陈若松有负所托,此生若不踏入长生,便再也不下剑峡一步!”当下也不理会众人,架起本命飞剑,摇摇晃晃遁离而去。
刘空竹对这师兄,向来是万分的看不起,只觉他无知懵懂,乃是个闷头修行的傻子,偏偏深得师父器重,占去许多宠爱。现下望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却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惧意,生平第一次想到:“我费心费力争抢这许多,却究竟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