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里晓得,花澜将九曲回廊珠合拢之时,早已做下了手脚。这铁球看似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实则只是虚掩,即便三岁小儿轻轻一推,也要应声而开。方青华与它早有定计,上前一模,已知其中关窍,心中好生欣喜。
只是这九曲回廊珠颇有难度,若是转瞬即开,未免太过骇人听闻。旁人又不是傻子,岂能不多做联想?如此一来,她便只能按下心中冲动,双手轻按,眉头皱起,在球前好一番装模作样。
这般假装干挨,那香炉中的线香亦是燃到了第五支,已去十之七八。田砚一行眼见方青华仍无半分动静,只道胜利在望,纷纷振奋。几双眼睛目不交睫,瞧着那线香顶上一蓬火星寸寸下降,一颗心儿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哪曾想,就在这五支线香堪堪就要燃尽之时,方青华却是陡然大喝,铁球顿时应声而开,一分两半。其中火候,端的要将人气得吐血,仅比田砚与老黑稍稍快上一线。
田砚一行蒙在鼓里,睹得此景,俱是大呼晦气。老黑更是捶胸顿足,愤恨非常,当下也顾不得人弱力微,对方伸个小指头便能将自家摁死,只是大叫道:“老虔婆,可惜我运使不得法力,不然便是有十个你,我也要一并拿下!”
方青华冷笑道:“明晓得自家是个不入流的,却偏要在修行圈子打混,到时落个魂飞魄散的凄惨局面,也是活该!”
如此一来,寻物、开锁两局皆墨,至于鉴宝一关,还需那劳什子寨主亲自过目,方有定夺。但那断骨根脚来历不显,卖相更是糟糕,想来也不容乐观。就算天九斤夫妇眼光不差,那寨主亦是识货之人,有幸扳回一局,自家这边扔处下风,其中生机,依旧渺茫。
想到这里,几人俱是心中黯沉,有心想放手一搏,却见寨中一行强人占了地利之便,早已凶神恶煞,摩拳擦掌,自家哪有幸理?只得闷头不语,且看花澜如何分说安排。若真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说不得也要做过这一场,好死赖死,总是一死,拉上几个垫背,大闹一回,倒见得爽快。
花澜见他们脸上神情一番变幻,心中自有拿捏,冷笑道:“你等也莫急着动手,总要随我见过了寨主,验过了宝贝,再做决断。若你等当真无甚用处,我自会落场打个痛快,伸量一番。”
方青华生怕花澜轻忽,忙道:“何必与他们多讲规矩,最好乱刀剁死,一了百了!”
博如霜怒道:“死老太婆,你且记好了,待到真打起来,我们谁也不找,就只瞅准你一个,我们要死,你也不用活!”
方青华受创颇重,道行不得三成,若真遇上这等以命搏命的疯狂劲头,哪里遮掩得住,闻言便是一窒,只重重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花澜稳坐钓鱼台,却是不急不躁,说道:“多说无益,只待见过我家寨主,一切自见分晓。”言罢又择了一处甬道,领着一众人等行将进去。
这一条甬道亦是不短,几人走得一会儿,便觉温度渐高,隐有燥意。越往前行,这份燥热就越发明显,再摸甬壁,已是温热的手感,好似刚熄灭不久的炉膛。又行半晌,那甬壁之上竟渐渐变得滚烫起来,诸人俱有修为在身,自是不惧这区区炙烤,只苦了老黑一人,一身黑毛早被汗水浸得透湿,脚下亦打出好多水泡,走起路来呲牙咧嘴,踮踮而行。田砚见状,忙召出一个光罩为其护身,这才解了黑老鼠变烤红薯之厄。
再行片刻,前方忽现一片赤色,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几人惊异之间,尽头已到,只见脚下好大一片岩浆,红汁汩汩,烈焰灼灼,一口气吸到腔子里,周身毛孔都要张开几分,端的滚烫。再往上看,却不见顶,四周岩壁呈圆筒之形,笔直往上,红芒映照其间,俱被黝黑吞噬,也不知通向哪里。
如今无路可走,却不见那寨主踪影,更有这滚烫的不毛之地,最利毁尸灭迹,几人心头俱是一紧,退开几步,暗暗戒备。只听博如霜寒声道:“如今进无可进,你家寨主却在何处?”
花澜嘿嘿一笑,说道:“你们倒是警惕得很,我家寨主岂是这般好见?”身后鳄尾陡然一甩,已将老黑抽了出去。他道行本就高深,又是骤然出手,几人竟拦截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老黑远远划出一道弧线,往岩浆垓心落去,焚身蚀骨之祸,已是不可避免。
几人看得目眦欲裂,只道这瘟猫将自家诓来此处,要下杀手。正要冲上前去,痛快厮杀一场,却见老黑竟悠悠然飘了起来,缓缓往上升去,嘴里抖抖索索喊道:“我没死,哈哈,我……我没死!”干笑几声,又呜呜哭得伤心,抽噎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这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是什么鬼名堂?”
不过片刻,老黑已升到无光之处,失了踪影,嘴里却兀自哭喊道:“我这是要去哪里?老爷救命,快来救我,小的……小的好怕!”
几人见到这等异状,便停了手,正待喝问,却听花澜说道:“你们手上那截狗骨头,寨主还未曾过目,现下就是你们想死,我也不许。这就随我来罢。”说着往岩浆之上凌空一跃,沉重的身躯只微微往下一顿,便也如老黑一般,冉冉飘起,往上飞去。它手下一班儿郎领了方青华,俱是一般动作,追随而去。
有了这许多榜样,几人微一犹豫,亦是一跃而出。眼看满目红光逼近,心中总有几分惴惴,却忽觉一股热流升腾而起,将自家托住,下落之势顿止,不用耗费半分气力,便随着阵阵热浪自行往上飞去。
博如霜瞧得有趣,笑道:“这般花样,也不知是哪个坏脑筋想出来的,总要将人吓个半死。”
博忘雪说道:“此处并无半分斧凿痕迹,当属天然而成,想来应是凑巧被人发现,用来节省脚力,上天造物之奇,端的令人惊叹。”
田砚亦道:“这阴风寨中,多有奇异之处,也不知那龙渊又是怎生一副光景。”
说话间,几人已升入黑暗之中,田砚手上道力微微吞吐,便有一团紫色光华闪耀而出,照亮四方。却见田九斤正扑扇一对翅膀,呼啦啦飞得开心,时而仰卧,时而旋转,间或还翻上几个跟头,卖弄各色花式,嘴里叫道:“八斤,想不到我们有一日还能飞上天去,这一趟果真没白来。”
田八斤亦是兴奋,微颤道:“夫君,你且慢些,我总觉……有些头晕。”
田九斤哪里肯听,兀自大呼小叫,飞得更是卖力,引得田八斤低低惊呼。胡上墙也来凑趣,化作一支竹蜻蜓模样,立在田九斤头顶,嗡嗡转动,咋一看去,好似它正拖着膘肥的大鸡冉冉飞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