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是跟张磊、弗洛德和罗什的秘书官一起开车来的。

他们原本计划搜索的范围，要比列娜隐居的村子更往南。

按照罗什的推断，老约翰一行人恐怕是越往南越安全。

所以秘书官想要直接向南开，争取时间。

只是李德路过这里，觉得有必要跟列娜打个招呼。

一方面是谢谢她上次的指点，另一方面也向她打听下有没有见到方小天一行。

秘书官自然不肯在中途浪费时间，李德却又不能说明这附近有个隐居的人类村落，所以最终，李德自己留了下来。

让他震惊的是焦黑的废墟。

若不是村口熟悉的布置提醒他没有走错，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这里就是不久之前那个载歌载舞的美丽村落。

此时此刻，李德坐在方小天的小汽车上，和陆八一起，三个人在雪地里一路疾驰，朝着安大略市开去。

快要抵达安大略市的时候，他才稍稍缓过神来，将那些黑色的废墟和曾经恬淡的村落联系起来。

“太可惜了。”他说。

“什么？”方小天下意识地问。

小汽车已经开出了安大略市外进入山林的垭口，眼前是夜色中一望无际的空荡雪原。

远远的，安大略市的中心大厦顶端的灯火影影绰绰地闪耀着。

“列娜她们的村子，太可惜了。”李德叹息道：“原本我还想，如果有可能，我也带小多找个那样安宁的地方隐居去。”

方小天道：“东方有句古话，我在罗什给我的日记本上见到过，叫做覆巢之下无完卵，意思就是鸟窝塌了，里面的鸟蛋也都不会安然无恙，我觉得，咱们的情况刚好适用。”

李德一怔，想了想方小天的话，一时之间竟然呆了。

方小天见他若有所思，便继续道：“曾经我也想在银月山谷就这么过下去，什么人与丧尸之战，什么世界和平，都不如那样的日子自在安心……”

“……可是当整个世界都不稳定的时候，其实你会发现，那些平稳都只能是暂时的……”

“……只有整个世界稳定了，你想要的安宁才有保障。”

小汽车的头灯在方小天的脸上映出一片光晕。

车里安静了许久。

李德和陆八都被方小天的话深深触动，不禁沉思起来。

“只有整个世界稳定了才有保障啊……”李德叹息着仰起头看着车顶。

“是！”方小天坚定点了一下头。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李德的表情渐渐从困惑变得清明，最终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是我太执念了。”李德看着后视镜里方小天的眼睛，“干就完了！”

方小天笑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老李！”

李德锤了方小天靠背一拳，“许久不见，贫了不少！”

方小天嘿嘿笑，也不还嘴。

李德重新坐好，伸了个懒腰：“这样真好啊，感觉又回到了从前了，舒服。”

“你承认吧，其实最不想忙活的人就是你自己。”方小天调侃道。

“能舒服着谁愿意拼死拼活的。”李德白了他一眼。

陆八在一边憋不住捂着嘴巴笑得一脸通红。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方小天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若不是这一遭，他还一直都以为方小天少年老成，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呢。

真好，这才是个鲜活的人，不然都成老丧尸了，成熟得吓人。

陆八拍拍胸口，庆幸地想。

小汽车一路疾驰，绕过安大略市，朝着罗斯维尔前行。

在浩瀚的洁白的雪原上划出清晰的车辙。

指向遥远的前方。

仿佛在雪白的海面上滑行的小船。

船尾拖出长长的涟漪。

……

木筏尾端荡出的涟漪，被滚滚而下的河水冲击，不断散成细碎的水纹，远远甩了开去。

小多坐在木筏子尾端，手里掐了一支干枯的狗尾巴草，在水面上一下一下点着。

少女白皙的脸颊被冬日里森林中的凉风一吹，泛起一层粉末般的红晕来。

有几尾冷水鱼，在木筏后面追着狗尾巴草，锲而不舍地游曳。

倒也有几分野趣。

“小多，想什么呢？”

古奇颤颤巍巍地走到小多背后，不敢过多靠近船尾，只好选个稳妥的位置坐下来。

他们三个在离开了实验中心的范围后，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靠了岸，寻了许多森林里的木材之类，将木板扎成了木筏子，甚至还在木筏上做了个有顶棚的简陋帐篷，方便睡觉。

毕竟综合判断后，他们还是觉得，走水路要安全许多。

不过木筏子也不是豪华型的木筏子，所以维持一定的平衡就非常重要。

除了站在木筏中间，不然三个人强制规定，禁止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木筏的任何边边角角位置上。

以免翻船。

所以古奇就只能在这种远远的位置上跟小多说话。

就这样，他心里也还是胆战心惊的。

小多回头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父亲。”

她温温柔柔地说，声音轻得仿佛手中的干草。

古奇安慰道：“别担心，按照咱们现在这个行进速度，251区的人是抓不到咱们的。现在已经在东部森林的腹地，正在向北走。这条河会在东部入海，咱们只要盯住方向，在河流变道之后下船，一路往北就行。”

小多点点头道：“我倒是不担心251区，奥兰多他们全都被灭了口，就剩下一个奥兰多还跟咱们在一起，251区就算发现了也晚了。我只是担心萨尔娜，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将药剂带到安大略市。”

古奇憋了半天，最终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上帝保佑，让人类不至于陷入最悲惨的绝境。”

说着还双手合十朝着空中拜了拜。

小多被他逗笑了：“古奇叔叔，你拜神还不如拜拜咱们自己，只有咱们坚持下去，人类才有救。”

古奇苦着脸道：“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啊，冬天一天天过去了，一旦春暖花开，251区的人类士兵就要全部沦陷，压力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大啊。”

小多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古奇叔叔，那您就得快点划船了哦，如果萨尔娜姐姐没有及时赶到，咱们应该还能来得及在冬天结束之前，将药剂带给爸爸。”

说到这个古奇倒是对小多刮目相看：“幸好你机灵，留了一份，不然咱们可真的不知道怎么对千万士兵交代了啊哈哈！”

原本卡里曼教授搜走了他们背包里的缓释药剂。

可是鬼精灵的小多却在森林里藏了一小瓶。

藏得时候想着要有备无患，所以剂量什么的也不算太低，用来研究和培育都是绰绰有余。

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

三个人登陆时候就正好将这个小瓶药剂找了回来。

真是无比的顺利啊！只要赶到安大略市找到李德，简直就是完美！

古奇枕着双手躺下来，看着天顶悠悠飘过的大块云团，心里美美地想。

“古奇叔叔，还是先别高兴得太早了。”小多的声音幽幽传来。

古奇扭过头，看向船尾突然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小多。

耳边传来小多的声音：

“咱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