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长的车子，一路沉默地开进了安大略市。

途中只在一处山崖转弯处，卷毛青年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你秘书官的车，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罗什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着凛然的杀机，几乎要在卷毛青年的脸上刺出两个洞来。

卷毛青年差点吓得失声尖叫。

可是定睛一看，罗什却只是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山崖，淡淡地说了一句：“是么。”

他几乎以为刚才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是随后的路程里，他再也没敢出声。

车子最终停了下来。

卫队长为罗什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治安官先生，咱们到了。”

罗什下了车，抬头看了看。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仰望上去好像刺破了灰蒙蒙的云层，直直捅进了云里。

“走吧，别让伯爵大人等急了。”卫队长提醒道。

罗什这才整理了一下大衣，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这栋摩天大厦。

只有卫队长陪着他，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上了电梯。

在电梯里的时候，卫队长突然问了罗什一句话。

“罗治安官，你怕过么？”

他似乎只是无意识地随口一问，又好像非常迫切地期待罗什的回答，整个人直视着电梯门，脸上极力装成没有表情的样子。

罗什却沉默了。

电梯缓缓上行着，20.21.22……

卫队长的脸上慢慢有了急色。

最终电梯“叮”的一声缓缓停下来。

卫队长垂下眼眸，掩盖住眼中的复杂神色，理了理衣服，准备走出电梯。

“没有人也没有事可以让我害怕。”

罗什却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电梯门打开，他迈开腿，大步走出了电梯。

卫队长的眼睛一下亮了。

“罗什，我的老朋友！”

费迪南伯爵给了罗什一个礼节性的拥抱，示意他随便坐。

卫队长向费迪南伯爵行了个军礼，报告道：“报告伯爵大人，护卫队完成任务，请指示。”

费迪南伯爵挥挥手，“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然后笑着看向罗什，“听说罗什治安官最近把罗斯维尔镇治理得很是繁荣，我一时心血来潮把你叫来问问管理经验，我想罗什治安官应该不会吝啬赐教吧。”

罗什面无表情地道：“岂敢，伯爵大人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有问必答。”

费迪南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显得出奇地平易近人。

“其实也没什么，我相信你一定对这件事非常了解。”

罗什谨慎地问：“不知道是什么事？”

“听说，你们镇上有个新人类，怀孕了？”

费迪南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的语气，轻描淡写地问出口，眼睛却眯起来，紧张地看向罗什，不放过他的任何细微的表情。

可惜罗什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困惑地看了一眼费迪南伯爵，确认道：“哦？伯爵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费迪南伯爵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俩人一时僵持了下来。

罗什心里也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菲菲怀孕这件事，在他的严格把控下，知情人绝对不会超过八个。

连经常给菲菲体检的医生都在他的密切监视下，他有把握消息一定还在这八个人手上。

自己，方小天，老约翰，杜露玛，小秘书，张涛，张涛的秘书官，菲菲的医生……

他脑海里把这八个人全部梳理了一边，然后将怀疑对象定到了一个人身上。

“他说的就一定可靠么？”

他打破平静，了然地对费迪南伯爵说。

费迪南伯爵动了动嘴角，算是笑了笑，“这么说这事果然是真的。”

罗什笑了：“可能是他在骗您吧，并没有这回事，您应该比谁都清楚的，新人类不能生育，不是么。”

如果说所有的丧尸都在为生育问题而烦恼，那么费迪南伯爵就绝对是其中最为苦恼的少数几个之一。

他比任何新人类都更加渴望有一个孩子。

这种渴望从他成为新人类的那一刻起就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如今他成为新人类世界里几乎唯一沉迷于淫乱的贵族，与此大有关系。

他曾经想与不计其数的女人延绵子嗣，可是最终都成了画饼。

如今，他想和阿南有个孩子。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执念。

也成为了新人类贵族之间的笑话。

罗什这么说，多少都还是带了些嘲讽的意思，让费迪南伯爵内心大为光火。

他眯着眼，盯着罗什一言不发。

“伯爵大人，您还有其他事么？”罗什好整以暇地问。

“你既然坚持说没有，那么恐怕…”费迪南伯爵顿了顿，看着罗什扯出一抹冷笑：“…恐怕我只能亲自带人去银月山谷证实一下了。”

罗什眼底有微不可查的光芒闪了闪。

“证实一下？”他重复了一次。

“是啊，既然罗什治安官对治下发生的事不怎么关注，那么本伯爵身为整个安大略市的军政首脑，自然有义务详细调查。这可是造福整个新人类世界的大好事呢。”

费迪南伯爵端起茶几上的红酒，得意地抿了一口。

“我的秘书官是你的暗线。”罗什用确定了一件事的语气盯着费迪南伯爵一字一句地说。

好像在陈述一个单纯的客观事实。

“哈哈，你才知道？听说他回去的路上出了事故，可惜了我的这条暗线，不过能提供这么一条有价值的消息，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费迪南伯爵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脸得色地睨了罗什一眼。

“是你动的手？”罗什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费迪南伯爵。

“这件事透露到我这里，你第一个就会确定是他泄露的，我留着他也没用。”费迪南伯爵冷笑，“知道这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你简直是疯了。”罗什攥紧了拳头，声音里少见地带了怒气。

虽然他早就怀疑小秘书了，但是朝夕相处那么久，真的证实小秘书被害的这一刻，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愤怒。

自己还是越来越感情用事了啊。

他心里忍不住一叹。

“在我到银月山谷证实这件事真假之前，罗什治安官还是留在我这里吧，毕竟事关重大，相信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对么？”

费迪南伯爵放下酒杯，拍拍手。

很快就有两个卫兵走进来，恭敬地朝费迪南伯爵行礼。

“你们两个带罗什治安官去下面休息，多派些人看好他，不要让他乱走，我们治安官是贵客，好好招待。”

费迪南伯爵站起身，心情大好地朝外走去。

罗什面色难堪地盯着他的背影。

老约翰是对的。

果然应该尽快撤离。

希望你们已经走了。

他心里默默地祷告一番，在两个卫兵的催促下，毫无反抗地走出了7001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