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乌云和风雪才如同过路的车马，怒号着远去了。

天地转眼换了颜色。

李德他们昨天一路狂奔，找到藏身的山洞时，第一批冰雪已经倾盆而下地砸在了后背上。

眨眼之间，能见度就降到了最低。

最后一个人钻进山洞后，李德喊了几个队员，把洞里的石头搬起来，堆叠到洞口遮挡风雪。

只留下一个换气孔，他们才喘口气，有心情打量这个救了他们一命的小山洞。

这是个位于山腹的葫芦形天然溶洞，洞口只有半人多高，钻进洞来就能直起身了，它有两个相互嵌套前小后大的拱形洞穴，最高处一人多高，容纳他们26人稍微有些拥挤。

“挤一挤也挺好的，暖和。”弗洛德拍了拍身上的雪，嘴上安慰队友。

幸好身上背的背包里都还装了之前扎营时候晒的肉干可以果腹，渴了可以从洞口伸手出去掏雪吃，温饱问题倒是可以解决。

李德为了稳妥起见，下令尽量节约食物，每个人分配到的都是最低标准量。

“这场风雪来势汹汹，不知道会下到什么程度，如果积雪很厚的话，雪后食物也会变得很难找，咱们得尽量留出食物来，不然现在一时吃饱，未来几天咱们非得挨饿不可。”李德解释。

一行人便耐下心来，席地而坐，减少体力消耗，安心等待风雪过去。

“咱们得安排几个人轮流值班。”李德说。

“这狂风暴雪的，不用值班吧，咱们这小山洞又不起眼。”一个队员有些不情愿地说。

其实好几个人这么想。

负重走了一天，刚刚又一路狂奔，这一会他们全身都要散架了，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

李德却断然拒绝了他，“风雪太大，咱们留的这个换气孔恐怕没多久就会被雪埋起来，如果没人值班一直疏通，咱们这么多人非得憋死在这里不可。”

这下所有人再无异议。

李德选出几个精力还算足够的队员轮流值夜，又在两个山洞里巡视了一圈，这才安下心来，自己也找了个地方躺下了。

又累又困，所有人很快就在漆黑的山洞里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弗洛德醒了。

洞中狭窄拥挤，一群身体健壮的汉子凑在一起，呼噜声此起彼伏。

弗洛德是一夜没有睡好，只觉得睡了很久就被吵醒，迷迷糊糊再睡，再被吵醒，如此往复不知道多少次。

最终，他睁着两只眼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入眼的是一片漆黑，根本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

弗洛德摸索着把手伸进自己头枕着的背包里，翻了半天，才摸到自己的军用手电筒。

他这个手电筒是251区一个副将在战场上捡到的，后来看他喜欢，就随手给了他，这手电有一个荧光照明的功能，晚上的时候不会惊扰别人，他就是看中了这个功能，才喜欢得不得了的。

现在这个功能正好派上用场。

弗洛德拧开手电的荧光照明，视线一下亮起来。

眼前赫然坐着一个森森的人脸，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弗洛德一声尖叫险些就要喊出口，却被这人一把捂住了嘴。

这人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弗洛德别喊。

等感受到手下的弗洛德安静了下来，这人才拿开手，轻声说：“是我，李德。”

弗洛德抚着胸口，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问：“队长你差点吓死我。”

“我本来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想看看是不是谁醒了，好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哪知道你突然搞出光来。”

李德很无辜地瞪了弗洛德一眼，眼里满满的写着“大惊小怪”四个字。

弗洛德无语。

“睡不着就跟我来，你这手电筒正好可以照路。”李德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二人跨过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队友，举着弗洛德的手电筒，来到洞口。

正在值夜的恰好是张磊。

张磊刚刚用军工铲捅了捅洞口周围的雪，让换气口保持通畅。

这个保留了一夜的换气口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雪洞，笔直地伸向上方，漏下些许细微的光亮。

借着这微光，张磊看见李德过来，就要敬礼。

李德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张磊别出声吵醒别人，用手指了指换气孔。

张磊会意，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换气孔一切畅通。

李德便从换气孔探出头向上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搬堵住洞口的石头往下搬。

弗洛德和张磊忙上去帮忙。

这些石头的另一面堆满了积雪，李德用手抠下来的时候还有点费力。

幸好张磊手里有军工铲，从换气孔探出半个身子去，举着军工铲把石头另一面的雪铲松了，这才加快了速度。

等石头搬完了，山洞洞口已经被三个人踩出了一小片空地，能够同时容纳五个人站立。

换气孔的雪洞也坍塌成一方垂直的井口。

“看起来已经是早上了，天晴了。”李德仰头看了看“井口”的一方蓝天，欣喜地说。

“队长，咱们怎么上去呀？”张磊望着这“深井”足有两层楼高的深度，苦恼地问。

李德就笑了，“等着，我有办法。”

然后他拿过张磊手里的军工铲，在一边的雪壁上齐膝高的位置挖了几铲，抬脚在挖出的平面上踩了一脚。

积雪被踩实，留下一个能承受住人体重量的雪窝。

试了试结实程度，李德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李德踩着这个雪窝网上爬了一步，又用同样的办法踩了第二个雪窝，这样不断绕着雪洞四壁逐级向上，造出一条向上的通道。

弗洛德就跟在他身后帮他把清理出来的积雪推到不挡着路线的地方，俩人一前一后，爬楼梯一样走出了这雪洞。

外面的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极亮的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没有风，整片雪原安静得可怕。

所以从积雪下传来的声响，就显得尤为明显。

细细碎碎的声音飞快地穿过无边的积雪，传递到很远地方的耳朵里。

一双饥饿的眼睛，在黑暗中霍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