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安静,死寂犹如坟墓。
片刻后,那位弱冠少年忽然微笑道:“这封信是否的确是云帮主亲手所写?”
孙老二满头冷汗,涔涔而落,涩声道:“确是帮主亲笔所书,亲手交给我的,可是……可是……”
弱冠少年微微一笑,叹气道:“这既是云帮主的遗命,两位就该快去拜见新帮主才是!”
孙老二突然狂吼一声,道:“不行,我‘神龙帮’子弟,人人都视帮主为父,他杀了云帮主,就与本帮上下三千子弟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他若要来做本帮帮主,我孙老二第一个不服!”
白面少年厉声道:“这既是帮主的遗命,你怎能抗命?”
孙老二眼睛都红了,怒喝道:“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要跟他拼了!”说着,他挣脱白面少年的手,挥刀冲了过去。
白面少年大喝道:“若有抗命者,杀无赦!”“赦”字出口,刀光一闪,这少年手里的刀,已刺入孙老二的背脊。
孙老二惨呼一声,转身望着这少年,颤声道:“你……你……你好……”一句话未说完,就已倒毙在地。
白面少年呆了半晌,忽然扑倒在他尸身上,放声痛哭起来。只听他一面哭,一面说道:“这是帮主遗命,小弟情非得已,但望孙二哥你在天之灵莫要怪我。”说完了这几句话,他又大哭了几声,才慢慢站起,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走到武维扬面前,伏地而拜,道:“神龙帮属下第三分舵弟子夏奇峰,叩见新帮主。”
弱冠少年也长揖到地,含笑道:“武帮主从此兼领两帮,必能大展鸿图,可喜可贺。”
这两人一揖一拜,武维扬的“神龙帮”帮主之位就已坐定,云从龙的尸身犹自倒卧在血泊中,竟全没有人理会。
胡铁花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云从龙呀云从龙,你为何不将这帮主之位传给宋仁钟呢?”这句话说出,弱冠少年、夏奇峰、武维扬的面色都变了变。
“宋仁钟是谁?若有大才,武某甘愿将帮主之位相让。”武维扬涩声道。
“自然是我的朋友了。”胡铁花道,“他是棺材店的老板,想必不会缺了云帮主的棺材。”
武维扬这才微红着脸对夏奇峰道:“夏奇峰,云帮主的丧事你务必大办,风光隆重。”
夏奇峰忙弯腰领命道:“是,帮主。”说着,挥手就要让手下将云从龙及孙老二的尸体搬走。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幽幽道:“在下宋仁钟,不过却不是想做帮主的宋仁钟,而是来帮云二爷及孙老二收尸的宋仁钟。”
弱冠少年、武维扬、夏奇峰均脸色大变,神色严肃的看着门外。
一个如云从龙一样矮小、干瘦的老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穿团字纹宝蓝锦袍,头戴员外帽,嘴上还留着山羊胡。
自走进来之后,他谁也没多看一眼,而是朝着云从龙和孙老二的尸身走过去。
他脚步轻的犹如不存在,在座诸位神色怪异地看着这位宋仁钟,尤其胡铁花,更是眼睛瞪大如铜铃,里面满满的不可思议。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没有出声。
宋仁钟很快走到云从龙与孙老二跟前,一手提起一个,犹如拎着两根油条,轻松无比。他没有停留,很快走出门去,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弱冠少年、武维扬及夏奇峰好似才醒悟过来。只听弱冠少年冷冷道:“云从龙是神龙帮的前任帮主,还是你武维扬的大恩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尸身被人带走?”
武维扬额头冷汗直冒,对夏奇峰道:“速速追回。”
夏奇峰正要领命前往,就听楚留香叹气道:“既然有人收尸,何必再有劳诸位?若不是小胡的提醒,想必诸位早就抛诸脑后。既然忘了,又何必再想起?”
胡铁花也嚷嚷道:“老臭虫说的是,就让云二爷跟他的忠实手下安静离去吧。哎,这世间忠义之人何其少也。”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夏奇峰。
夏奇峰脸色微微涨红,只能怒视着胡铁花,却说不出一个字。不过很快,他情绪又平静下来,本来就不是神龙帮的人,而是公子的人,谈什么对云从龙不忠、对孙老二不义、对神龙帮不仁呢。于是,他淡淡看了胡铁花一眼,不再在意。
胡铁花见他数息之间情绪就完全平静下来,不由暗自大呼“后生可畏”,当年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厚的脸皮!“啧啧”,心下称奇,这样的人才也不知是不是神龙帮培养出来的。但不管是谁培养出来的,那人必然不可轻视,至少脸皮想必是夏奇峰的数倍。
宋仁钟提着两具尸体从三和楼的后墙跳出,很快远离了凤尾帮负责警戒的大汉,更远离了警戒的区域。
喉咙里似乎有痰,他不时轻咳一声,但脚下却走得飞快。就这么在弄堂里三转两转,,不一会来到一处青楼的后院。
并未推门而入,他从三丈高的墙上一跃而过,轻飘飘落在院中。这院子分明是青楼堆放杂物的地方,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
宋仁钟好似对这里十分熟悉,走到一扇破门跟前,用脚推门而入。
门内早有一个举子模样的人正等在那里,见宋仁钟回来,忙站起身来。
宋仁钟微微一笑,将两具尸体放在床榻之上。原来此处虽然简陋,却桌椅床榻衣柜齐全,似是某个杂役的住处。
宋仁钟举起拳头在云从龙胸口位置敲了数下,又将内力输入他体内试着运转一圈。很快,“死去”的云从龙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若不是胸口已经有了起伏,还以为是民间的诈尸。
再次把了把云从龙的脉搏,宋仁钟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黑色药丸子一个白色药丸子一起塞进他的嘴中,就开始检查另一位“死尸”孙老二。
孙老二是刀伤,脏腑受伤,血流到腹腔之中,宋仁钟稍一皱眉,又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深红色药丸子塞到他嘴里,随后,又如同云从龙那样敲打胸口十数下,直到对方恢复呼吸。
举子模样的年轻人赞叹道:“这真得是医术通神啊。”
说话间,举子耳朵微微一动,只见他快步走到窗口,看着对面的秦淮河道:“凤尾帮的人撤了。”
宋仁钟走到窗前,果然见快船飞快离去,两岸的帮众也在其离开后缓缓解散,游鱼入海般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