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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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五年九月二十二日,图灵公墓。

“今天我们来到这里,缅怀我们的一位可敬的朋友,维多利亚小姐。年轻而美丽的维多利亚·希帕提娅·罗尔罗斯小姐在一次真菌培育过程中不幸罹难。”

“在她短暂而辉煌的人生中,她以维姬·希雅·罗斯的名义为我们撰写了四卷《权臣传》。她创立的紫罗兰内衣店、曼殊沙华魔法百货、亚琛菜圃为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在梅林闭校的这两年里,她奇迹般地拿到了多数科目的满点,获得了全部学分。她在担任图灵妇女会副会长期间,她协助莱茵夫人解决了五十多起家庭纠纷。”

“但就是这样一位可敬、可爱的少女,竟然在获得巫师认证之前,竟然在一次实验事故中离我们而去,这不能不说是巫师界的一大损失。”罗格镇长为维多利亚念着悼词。

比尔博和缪丽相拥痛哭,容克嬷嬷抚摸着盛装着维多利亚“尸骸”的棺木,老泪纵横。金娜将自己雕刻的一朵恒金百合花钉在了棺盖之上,还顺便加上了一个防盗的诅咒。

梅林的前教师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为维多利亚的棺木献上鲜花。然后,巫师们将棺木安置在墓穴中,为棺木盖上厚厚的泥土,然后树立了一座白色大理石的墓碑。

维多利亚的墓碑上刻着“维多利亚·希帕提娅·罗尔罗斯,女巫、作家、商人。”

玛格丽特女王在远处的二层小楼里静静地看着葬礼的全过程,她眼睛里衔着泪水,手却在抚摸着七个月的孕肚。在她的身后,莉莉斯女伯爵神情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当天中午,在格达宅邸的密室中,布兰特、卢克、夏洛蒂、马可在进行密会。

“维姬已经死了,但是我担心你们泄露秘密。”布兰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他灰色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是有麻木、恐惧、哀伤杂糅成的一种复杂情绪的表露。

“你用不着担心,我们家族有守密人,如果我们三个人出了任何问题,守密人都会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的。”马可的发型从锅盖头变成了圣彼得发式,他的嗓音已经由纯净的童音变成了高亢而磅礴的男高音。

守密人是权贵家族的亲信,他们掌控敌对家族的秘密,在己方遭受打击的时候,守密人会公布秘密,对敌对家族实施舆论战。马可的意思是如果布兰特敢泄密,那就动用西斯廷公爵的可怕实力与梅林家玉石俱焚。

“让我想想,西斯廷公爵会因为几个小孩子的丑闻,而与御三家之一的梅林家族生死相搏?我想不会。而毁掉你们而不触怒大人物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夏洛蒂,你在年初的时候怀上了卢克的孩子,不过在令尊的坚持下流掉了。如果这个消息传开,你的嫁妆会直降三等,卢克会失去王国法师团助教的职位。而毒死维多利亚的鸩酒,是马可从唯一教会光照派的手里得到的。我想黎塞留圣座会将光照派连根拔起。”布兰特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他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威胁是否有效。

“我知道你的背后是特雷维尔公爵,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们不在乎这个伪君子。”棕褐色皮肤、琥珀色眼睛的卢克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狮子,卢克展露出他性格中清冷、坚忍的一面,在夏洛蒂、卢克、马可的三人组合里,卢克才是真正的精神领袖。

“布兰特,我想我们之间并不需要搞得那么僵,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夏洛蒂眨了眨紫色的眼睛,她狐狸一样的面庞带有一种天然的魅惑。十五岁的夏洛蒂已经不吝施展女性的魅力,她已经懂得自己在谈判中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夏洛蒂并不担心布兰特的威胁,首先,她与布兰特的私交其实不错,过去她一直帮助布兰特追求维多利亚,其次,她深知布兰特是一个可靠的节能主义者,他不会节外生枝。

“我有一个建议,我这里有一份箴默蛊,我们每个人服下一份,谁泄露秘密,谁就会被毒虫噬脑,疯癫而死。”布兰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银质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盒子上蚀刻着一个人用针线缝上自己的嘴唇的图案,有丝丝缕缕的魔力从盒子的缝隙中渗透出来。布兰特将盒子打开,里面盛装着小孩手掌大小的一块粉饼,粉饼上已经缺少了一块。

“如是甚好。”夏洛蒂用小指指甲剜了黄豆粒大的一块,然后吞服了下去。显然作为格达家族的重要成员,她已经不止一次地服下过这种箴默蛊。

布兰特、马可、卢克先后服下箴默蛊,这样一个小小的利益同盟就诞生了。他们共享着能够摧毁对方的秘密,而这正是缔结羁绊的特殊手段。

鲜花王宫,刺绣房内。

“莉莉斯,维姬的遗体究竟在哪里?”玛格丽特女王穿上了一身紫色的服饰,以显示自己对维多利亚的哀思。

“被我哥哥切成了小块,扔到罗讷河里喂鱼去了。”莉莉斯女伯爵十分坦诚。

“他怎么能如此残忍?他就不顾及我的感情吗?”玛格丽特的指尖萦绕着绿色的闪电,这显示出她无比的愤怒。

“陛下,在撒哈拉沙漠的南方有着广袤的草原,草原上有一种强大的动物叫做狮子。当年轻的雄狮取代老狮子成为一个家庭的主人后,他们往往会咬死老狮子的幼崽,让母狮子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而母狮子也往往选择遗忘幼崽的死难,对新的家主千依百顺。”莉莉斯道。

“你在劝我忍耐?”

“不,我只是在描绘我看到的现象。陛下,我虽然是特雷维尔的妹妹,但我和他并不是一条心的,所以我也不在乎说上一两句真心话。如果我的女儿被我的丈夫杀死了,我会用我的牙齿和指甲撕下他的每一片血肉,为我的女儿报仇。因为我首先是一个女孩的母亲,然后才是一个男人的妻子。可对于您来说,您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才是一个母亲。”莉莉斯话语中带有不尽的嘲讽。

“你在嘲笑我?!”玛格丽特不悦。

“不敢,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维多利亚小姐已经死去三天了,您甚至都不敢直面特雷维尔。您太害怕失去这个男人了。他睿智、贤明、体贴,就像一头勇猛的雄狮。更何况,他是您的盟友,在剪除鲁伯特亲王的党羽的过程中,为您立下了汗马功劳。”莉莉斯抓住了女王的双手,用自己的力量平息了玛格丽特指尖上的闪电。

“特雷维尔不会迫害查理夫妇吧?”女王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仁慈。

“他们只是特雷维尔威胁维多利亚的筹码,现在维多利亚不在了,这两个筹码的去留全凭公爵的心意,我并不认为公爵是个弑杀的人。将特雷维尔册封为亲王吧,这才是您现在应该关注的问题。您肚子里有特雷维尔的骨肉,无论是男是女,它都会成为王国的继承人,这是你们之间血盟的象征。既然您已经决定妥协了,那就像一个恭顺的妻子一样,张开双臂拥抱您的丈夫吧。”莉莉斯代替玛格丽特做出了一个还算明智的选择。

在一千公里之外的东大荒,罗讷河最大的支流维斯塔河上,一条躯体庞大、模样奇怪的鳟鱼从水中高高跃起,落在了岸边。

这条鳟鱼在三天之前还是一颗鱼籽,在与一根银色的发丝接触之后,鱼籽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就孵化成鱼苗。在变成鱼苗后的一个小时之内,这条鳟鱼吃光了五百米河段内的所有水生昆虫、甲壳虫、贝类、小鱼、鱼卵。在变成鱼苗的两个小时之后,这条鳟鱼已经开始吞噬三千米河段内的大鱼和河虾。

在神秘接触的六个小时之后,鳟鱼进入了维斯塔河,并以惊人的速度一路逆流而上,吃光了维斯塔河中所有可以食用的动植物。一千公里的溯游,只花了它不到三天的时间,它在河水中做着复杂但高效的运动,确保在最短的时间里,沿着最短的轨迹,吃掉最多的食物。而它这一路的吞噬,并没有耽误它的行程,在九月二十二日黄昏来临的时候,鳟鱼来到了古代斯拉夫人的居住地。

这条跃到岸上的、已经搁浅的鳟鱼在鹅卵石上艰难地呼吸着,天空中飞翔的秃鹫等待着它断气腐烂的那一刻。秃鹫很有耐心,而且它一点也不挑食。

但慢慢地,鳟鱼长出了一双纤细的腿脚,这双腿脚有点像蛙足。鳟鱼迈开步子,冲到河边的森林里,张开嘴,开始——吃树。鳟鱼用那锋利如锯的牙齿啃食着橡木。它是如此地有效率,以至于这片四十多公顷的橡树林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已经不复存在。

秃鹫在鳟鱼完成这项伟绩之前就匆匆而逃了,它无法理解鱼吃树这种异象。

当啃完最后一棵橡树后,鳟鱼已经不能称之为鳟鱼,它长出了手和脚,就这样靠着树桩睡了一夜,它很累,无论溯游还是进食,都需要灌注无限的热情和精力。

第二天早晨,鳟鱼不见了,而在鳟鱼休息的地方,一个肤白如雪、发如银丝的少女正靠在树干上呼呼大睡。少女的脸上笼罩着些许雾气,雾气之中不断地闪烁着不同的面孔,如同古希腊戏剧演员所戴的假面。透过这缕雾气不难发现,少女的脸颊上有一枚紫罗兰符文,有一枚彼岸花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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