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塔林在八月十三日就消失在茫茫的晨曦之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凭借着琳和科尔温的水平，她们也只能让炼狱塔林在艾兰世界存在十几个小时。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很难不惊动艾兰世界的土著神，那些上位神明制造了一个微不足道，却又让人震骇难言的神迹，唯一神、三一神、真神联手击碎了前、后罗兰的两枚时空坐标。

时空坐标是罗兰世界攻占其他位面最重要的神器，这种锚定时空的“水晶球”在此前还没有被摧毁的记录。此次法兰克人与琳手中的坐标几乎同时被摧毁，让前、后罗兰与艾兰世界失去了联系。相比于罗兰世界之前攻占的上千个位面，艾兰位面并不算大，但是这个位面寄居的神明却强大异常，可以与罗兰世界的创世至高神抗衡。

值得一提的是，艾兰世界的神明并没有对前、后罗兰人降下神罚。他们默许了入侵者的存在，甚至为进攻西西里的舰队提供了天气上的支持，这是一种同化异端的做法。琳推测这个位面的上位神明想把入侵者困养在艾兰世界，以此夺取有关于晶尘的秘密。琳甚至据此推究，自己被劫掠进入艾兰世界，并附身于维多利亚，多半与艾兰神明的阴谋有关。

“再使用具象曲制造一枚时空坐标怕不需要小十年？”琳在履带式旅行车中坐着喝茶，望着窗外的风景。

“陛下，如果我们能训练一千名巫女，只要吟唱一两个小时就能达成目的。”在一旁看书的科尔温否定了琳的观点。

“可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将罗兰的知识传授给艾兰人。更何况，艾兰的神明既然能够击碎这两枚时空坐标，就可以击毁罗兰世界圣堂大本营中的一千多枚坐标，假如艾兰的上位神铤而走险，混入罗兰世界，袭击圣堂大殿，罗兰文明就彻底崩溃了。”琳又提出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陛下，您在某些位面里也曾拥有规则神或领域神的神格，您应该有最基本的常识。上位神明被神格所困，无法逾越自己的职能或领域。艾兰的神明与艾兰世界实为一体两面，它怎么可能出现在罗兰世界里！”科尔温从小桌子上拾起一块点心，喂给了琳。

“可是眼前的时空坐标碎了。”琳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嘟囔道。

“这是一件好事，如果时空坐标没有被击碎，我们永远都无法知晓其内部结构。”科尔温的态总是那么积极。

在后罗兰世界，科尔温比周琳琳大概要小上十岁。她是阿尔伯特·李察·罗素送给周琳琳的侍女，代表的是罗素家族的态度。科尔温既然出现在艾兰世界，也就意味着后罗兰世界并没有出现结构混乱。

在时空坐标被主神击碎之后，琳和她的随从们才第一次窥测圣堂的不传之秘。时空坐标的内部是完全使用晶尘浇筑，只不过采用的是立体的构筑模式，是一组相互嵌错的微缩传送门法阵。处于最外层的晶尘的基本粒子紧密勾连，形成了无法破坏的外壳。

“有没有可能，艾兰的主神来自于圣堂？”琳猜测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有圣堂那几位老不死的才知道时空坐标的制作方

式，当然也只有他们知道破坏时空坐标的方法。”科尔温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爬上自己的铺位上小憩去了。

琳也站起身来，换上了一身拜占庭常服，戴上了一顶黑色的假发，踩上铜跟的绣鞋，她准备到亚历山大里亚会一会新任总督川皮阁下。

侍从团不是战斗人员，当琳真的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琳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少女从旅行车上跳下来，以恒定的速度一路小跑，向亚城的方向奔去。很多时候，她使用第三十滴血的能力“冲击之盾”增加奔跑的速度，以躲避亚城周边活动的斥候。

她要在亚历山大里亚城中待上几天，直到亚城平稳地让渡给亚拉伯人。

前罗兰人拥有数量庞大的巫女团，她们吟唱《具象曲》的效率可要比琳她们要高得多。琳要在前罗兰人占据埃及之前，让亚拉伯人抢先占据埃及。

战火纷飞的年代总有很多难民，琳花了几天时间，联络了城中的每个街区的难民，将这些流民整合成一股地下潜流。接着，琳蜷居在总督府附近的一个难民点，用“矩阵·对话框”来窥探川皮总督的行事风格。

川皮是一个个人风格十分浓厚的官僚，以至于琳在对话框里总是能看到这样的情形。

“我知道天上的浮陆不是亚拉伯人的神迹，我知道！”

“住口，不许和我犟嘴，你被炒了！”

“看不惯我的失败者们，抱歉了，我的财富碾压你们，你们其实也知道啦。”

“我有六个孩子。有钱了，你想要几个孩子，就可以生几个孩子，这是富人的特权！”

“我每天要睡够六个小时，我每天都精神焕发！”

看到了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对话，琳知道，住在总督府的这位大人属于遥远的未来，而非今天。他的思维和风格都是那样的超前，以至于与当下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如果眼前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朋克化的世界，你会觉得川皮这样的人其实很可爱，他总是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可爱的形象，另一边坚决拒绝他人那些高大上的道德绑架。其实，他并不是自认高人一等，只不过他不愿意让人染指自己的财富罢了。

利奥三世从哪里弄来这样一个“土财主”？琳恶毒地猜度这些权贵的裙带关系。

虽然琳对川皮充满腹诽，川皮还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起码他凭借着自己混不吝的做派，把亚历山大里亚守得像铁桶一样。

但是以人格魅力构筑的偶像，祛魅之后还能号令四方吗？

八月十七日，川皮在亚历山大里亚的庞培柱下向拜占庭公民发表演说。而琳也出现在广场的附近，近距离观察川皮的言行举止。

“新罗马的公民，皇帝的追随者，三一神的眷属，伟大的防御者，尼罗河的儿女，愿荣耀与你们同在。”川皮用了一个很冗长的句式开篇，这与他的风格非常一致。

台下的观众们态度漠然，他们是被城防军捉来观看演说的。

“利奥三世陛下命令我来收复埃及，我马上从珀加蒙来了。而我一到这里，天空上就出现了巨大的浮陆，重创了埃及南部的入侵势力。上天是眷顾我的，而你们只要追随我，是一定可以将敌人击退的。”川皮大言不惭。

台下的观众们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位堂堂的帝国总督，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有些过度的自命不凡，或者说，自恋。

浮陆出现的那一天，整个埃及地区的人，无论是何种势力，没有不惊恐万分的。现在川皮总督居然声称，浮陆是神明眷顾的礼物，这让人们心底感受到非常地不安。试想，那出现在人们头顶上的，倒立的巨塔如果从天上坠落，那么亚历山大里亚这座地中海的明珠还能幸存吗？

“他该不是一个傻瓜吧？”人们窃窃私语。

“你，闭嘴，你才是傻瓜呢。我聪明着呢，我自己心里清楚。”川皮命令卫兵将那些交头接耳的听众们轰走。

“川皮总督，你的船呢？”有人起哄喊道。

“什么船，罗马人以陆战为长，要船做什么！”川皮微微抬起下颌，神态高傲。

“那你带来的粮食呢？罗马人总不能不吃饭吧？”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埃及佬看不好港口，我的无敌舰队怎么可能被炸沉在海港中？活该你们这些贱种被饿死！”川皮示意卫兵驱赶那些流浪汉。

可是，川皮很快就发现，围观的那些看客们都不怀好意。这些瘦得皮包骨的人眼睛里冒着蓝光，就仿佛南方草原上的鬣狗一样。川皮的这些狂言激怒了苦难的拜占庭人，既然不能共苦，又何必慷慨前程！

眼看着局面会变得不可收拾，罗杰大公与塔尼扬公爵他们匆匆赶到，斩杀了两个推搡的流浪汉，用霹雳手腕震慑了在场的拜占庭百姓。

围观者的眼神中带着恨意，转身离开了庞培公园。

“这些流民，真没有教养。”川皮蛮不在乎的样子，乘坐马车返回了总督府。

在远处旁观的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到此时，她终于确定，亚历山大里亚城的民心已经彻底沦丧，只等待最后一根羽毛，埃及这头沙漠中的神驼就会轰然倒地。

川皮这个人太过傲慢，因为他出身名门，加上数不尽的财富、美女、追随者，让他飘飘然地忘记了眼前的现实。

川皮的舰队已经沉没，这意味着来自拜占庭本土的各种补给没有办法运到埃及。而半岛上的阿拉伯人源源不断地涌入埃及地区，埃及的沦陷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川皮仍然不愿意与亚城的百姓同呼吸、共命运，百姓又怎么会接受这样一个人来指手画脚？

心里有底的琳去餐馆吃了一顿，她已经在盘算几天后怎么击杀这位来自小亚细亚的便宜总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