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朗尼的欠条……”诺修斯抽搐着脸部肌肉，像是在阳光下被暴晒过的瘪茄子，看着面前这张印有自己手指印的欠条，手指都不经意间颤抖。

“这可怎么办啊……5朗尼的欠款，再加上之前装修花费的费用，实在凑不起这笔钱啊”丹安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她牙齿紧咬在下嘴唇，些微的血液已经开始渗出来。

“要不，我先暂时退学得了，找份能赚钱的工作，先顶着看吧”她自顾自的低语，似乎好像已经在心里决定了一样，手不经意的攥紧。

“不行!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诺修斯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否决掉，无论怎样，就算再艰难也好，必须也得把学上完。“古德温已经帮我做了担保，他们给的时间会相对充裕些，这件事你不能插手，由我来解决。”

“但是……”丹安还想进行辩解，但诺修斯以强硬的语气打断她的念头，“我不允许你再对这件事有任何的想法，你现在还是跟以往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丹安一言不发的离开书店，诺修斯瞥了一眼桌台后方，发现她的布袋也一起消失不见，看样子她并不是要赌气离家出走，而只是想跟诺修斯一样，需要个安静的地方冷静冷静。

“有点麻烦……”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无异于将他推往选择的边缘，虽然他已经有意加入余烬者组织，但哪有刚上班就向公司预支工资的啊，这样的行为很容易磨灭其他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这也相当于欠了别人的人情，人情债这种东西可是最难还的。

“先把手头上要紧的事先处理干净吧，毕竟还有将近一星期的时间，放松，放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在最先要处理的事，自然就是明天的毕业会，尽管自己的论文已经成功通过，只剩下最后一项的毕业答辩，但毕竟都是同门三年的老师与同学，最起码的一点面子都还是得做足的，最起码得跟马洛里教授解释清楚。

……

第二天，上午9点，修曼坦大学。

诺修斯看着自己手上的论文附件，嘴里不断念叨与重复着论点、论据以及写作体会这些必备流程，心情开始过于忐忑与紧张，他不断的喝水与用纸巾擦拭汗珠，洁白衬衣开始紧贴后背，足足湿了他一大片。

诺修斯看向窗外，阴云浮现在城市上空，黯淡中透出几分壮美，就像在风雨中战列舰的雄姿。

虽然没太阳，但天气却比烈日还要更令人难受，闷热且干燥。他大口地呼吸，但觉得自己的意识与头骨在脑袋里摇晃、摩擦，就像颅骨在慢慢开裂一样，诺修斯拼命的眨眨眼，一团水雾蒙住自己的眼，像是抹不去的油膜。

“诺修斯，嘿，诺修斯”诺修斯突然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唤自己的名字，他吓得站定身子喊了一声“我在!”，但他往后看，举行答辩的会议室门还没打开，悬挂在上方的珐琅吊灯依旧在静静照耀。

但就在这一瞬间，珐琅吊灯突然被短暂熄灭，但很快就又恢复原样。但诺修斯却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恐惧，那阵拥有甜美嗓音的娇媚又开始叫唤他的名字:

“诺修斯……”

他顺声望去，五官却好像一下子燃烧起来，他丢下论文附件，大步的往走廊小跑过去，同时嘴里用震惊且颤抖的声音开口，“你……你，你把5朗尼的货款还给我!”

就在走廊的转角处，绑着金发马尾，身穿紫罗兰色衬裙正提着裙摆的少女就站在那，这次诺修斯确保自己没有看错，那双交织媚意的血橘色眼珠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少女轻轻勾动嘴角，像是在挑逗与看不起他，等到诺修斯跑到仅离她五六米时，少女一个华丽地转身，迅速消失在视野。

“喂，你!”诺修斯内心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脱下正装礼服，露出里面的马甲与衬衣，挂在手臂上，几乎是大跑起来。

不知为何，每当诺修斯快要接近少女时，故意等待他的少女就会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消失不见，像是勾引猎物进陷阱的猎人，一步步地，将他引诱。

诺修斯直到看见少女进入到图书馆内才意识到设个问题，事情开始变得匪夷所思，按照计划，今天的图书馆根本就不会向学生进行开放，而是已经提前上锁。

他打了个激灵，在自己脸颊上捏了一下，是夹杂湿滑的疼痛，这或许并不是梦境，但也保不准这不是少女耍的鬼花样。

可诺修斯不想错过这个抓住少女以及讨钱的绝佳机会，他仅仅喘息几口，便立马跟上拉开图书馆的大门，窗户敞开着，从外面传来清爽的风，丝绸窗帘有幅度的飘荡着。

这次少女没有跑，她停下来，站在所有书架的中间，背对着诺修斯。

诺修斯一愣，他没想到少女居然穿着裸背的连衣衬裙，白净的后背微微突起两点琵琶骨，而且似乎由于天气的原因，她的后背也颤着细细的汗珠。

“啧，流氓诺修斯。”少女感叹一声，声音夹杂愠怒与挑逗。

“你别装神弄鬼了!把剩下5朗尼还给我，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这么倒霉!”诺修斯脸上青筋暴起，这里面一半是愤怒一半是难堪，对方耍了自己这么久，没想到当自己再见到她时，居然还会有失神的一面。

“货物的事，只能怪你自己笨，我可从来没说过那些货物是免费送给你的，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少女似乎觉得诺修斯欣赏完自己的躯体了，慢悠悠的转过来，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你这分明是耍赖!明知道在那种语境下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其实根本就不同，你肯定是故意的!为什么要坑我?”诺修斯站在原地对着她咆哮道，他不敢上前质问，这万一少女又莫名其妙的失踪，自己可到哪哭去?

“这是交易，诺修斯，我决定了你的未来，难道你不应该付出点什么代价?”少女的嗓音像是轻飘飘的枕边风，醇厚且酥骨，“有些人千方百计求我决定他们的未来，我都还没同意呢，这小小的5朗尼，其实都便宜你了。”

“我可谢谢你哈，真是‘小小的代价呢’。可惜我不像那些人一样对你尊奉为神灵，我!只!要!钱!”诺修斯咬牙切齿，最后一句话他一字一顿地从齿间挤出，面容憎恶。

少女半闭的眼睛全部睁开，睫毛轻颤着，她轻轻张开嘴，带着皇帝一般审视的目光，静静打量着他。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沉默片刻之后，她问道。

诺修斯气极反笑，摊了摊手，“我怎么跟你说话关你屁事啊?我是来讨钱的，我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好了，别那么多废话!快把……”

“如果兰德·蒙顿在这，他一定会好好的痛扁你，并且怒斥你为何要这么没礼貌，居然敢顶撞我……”她顿了顿“身为余烬者组织创始人的我，格兰妮·贡勒。”

周围像是陷入一片溺死人般的死寂。

“你不信?”少女瞧见表情凝固的他，又好笑又好气。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入地狱。”

当格兰妮嘴里蹦出这两句话之后，诺修斯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不是因为他顶撞余烬者组织的祖师爷，而是一个明明死去千年的少女突然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惊恐万分的好吧?!

这不是俗称的撞鬼吗?!

”您……真的是格兰妮·贡勒殿下吗?”且不说对方为什么会得知兰德警官的名字，至少从她刚刚念叨着这两句话诺修斯就可以判定这位少女不是一般人。

而且更为致命的是，直到刚刚他才想起来，这两句话不是腐国作家狄更斯《双城记》小说里的开篇吗?既然她能够清楚无误的背出这两句，这不就说明……

格兰妮·贡勒也是同为穿越者的前辈啊!

“曾经是。”格兰妮点点头，坐到长桌的前端，身体微微倾斜。

“但您……”诺修斯不敢怠慢，立刻脱帽致礼。

“我确实是死了，但你也应该见证过遣返者各种神秘莫测的事件了，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格兰妮用一种教训晚辈的口吻，她像是瞬间变得成熟，跨越青春这个幅度，来到淑女的境界。

见是见过了，但同为穿越者我还是第一次见好吧……

我激动呀……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设计陷害你?”格兰妮语气上扬，甚至是带着笑意，问道。

“在下愚昧。”诺修斯老老实实地回答，看来如今自己那5朗尼的苦果得自己生生咽下了。

“一种尝试，别样的尝试。”她左手摩挲着桌面，凉风吹动她衬裙边上蕾丝丝带，“还记得我在信里跟你提过的需要帮助这回事吗?”

“在下记得。”

“我需要你加入余烬者，依靠你那强大的精神抗性，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诺修斯眨眨眼，然而这一瞬间格兰妮竟消失了，等再一眨眼，她就出现在诺修斯身后，丝绸手套的丝滑擦过诺修斯上半身，到脖子，最后在下巴停住。

“但我需要个机会，至少让你先信任我。而那5朗尼的小小代价，就算是让你加入余烬者的契机，毕竟，你到现在其实还没彻底决定，还在犹豫。我想这应该不过分吧?”

她的腔调越来低沉，也越来越迷人，随后停在诺修斯的耳旁，湿热的触感不断刺激他，同时格兰妮的手也没停，一路向上，嘴唇，到鼻梁，再到眼睛与眉毛，最后停在柔顺的自然卷，直到她确认诺修斯呼吸有些急促，这才恶趣味的收回手。

“当然，我得给你个警告。”

诺修斯一回头，格兰妮再度消失，她又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上。

“什么警告?”

“别相信马洛里，永远别。”格兰妮的警告来得莫名其妙，但尽管诺修斯十分疑惑，但好像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在完成毕业答辩后，就断绝与他的任何联系。”格兰妮几乎是下命令般的语气，见诺修斯最后的点头，她褐色瞳孔里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另外，我还有个建议，”格兰妮露出惋惜的表情，诺修斯脑袋一震，缓缓将眼前的这个少女与博物馆里的雕像结合起来，“我希望你能体谅绮罗罗，她虽然是高冷了点，但她实际上是个好孩子。”

嗯?怎么觉得您是在给她寻人家似的……

“诺修斯，你该醒了。”诺修斯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少女身影逐渐虚幻，像是眼前的水雾正被人擦去。

呼!

诺修斯猛的抬起头，环顾四周，他确实在图书馆里，但他似乎记错了，图书馆依旧在开放，周围的学生不断捧着书来来往往。

红木的书架、精装的杂志、皮面点典籍与巨大的地图，但是空气里却弥漫虚幻的气息，像是燃烧的梦境一样令人心悸。

诺修斯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背，早已湿掉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