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川的前世，古代的将领在出战之前，总是会被赐予斧钺，象征着他们的地位和君主的期望……神朝这里，也在这一次采取了类似的礼仪。

这种礼仪也因此传之后世，但除了王川和帝君之外，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门礼仪被创造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坐在一座巨大的天然溶洞之中，王川闭上了双眼。

在他的身后，是巨鲸和余楚佩两人。

“现在的你，就相当于神朝的情报长官，而且是一个人掌管了所有的情报。”余楚佩拍了拍他的肩头；“其实你暴露出这个能力，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是害怕帝君对我猜忌吗？”王川转过头。

“不是那么简单……帝君本人是相当有趣的家伙，受了你那位同胞的影响之后，他跟过去诞生的皇帝，都不一样。”余楚佩解释道：“他的思维，更接近于像你这样的，或者说你前世自由人的思想。”

“做这个皇帝，一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和修行，二就是为了天下万民，第三是想要让这个世界进化。”余楚佩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顾望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居然能够让一代帝皇，成为了他意志的执行者。”

“喂喂喂，有那么夸张吗？”王川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

在先前，他已经派发出了数百枚邪剑胚，分别存储在了不同的地方。

“虽然帝君嘴上不会承认，但事实上，那个男人对他的影响，甚至超越了他所有的臣子和老师。”余楚佩点点头。

“其实，也不是顾望乡有多恐怖。”王川忽然仰起头。

真正伟大的，是那些前世的思想家们……在没有修行，专攻科技的时代里，他们用渺小的力量，短暂的人生，也能思考出那样深刻的道理。

一代又一代的思想家们，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之上，演化文明。

比起这个用力量来说话的世界，王川的世界，走上的是一个更平稳，更深刻的道路。

“不说这些了。”他的手忽然紧了紧。

邪剑胚们都被按照他的想法，封入了那些法宝之中。

“开始了。”

……

韩霜烈站在日之都原先的山巅之上。

那水桥系统的中心，便是这里……浩大的水压从这里往下，驱动着整个水桥系统的运行，再辅以部分的机关，这座世界上交通最便利的都市，就这么形成。

“你们未免也太残忍了吧。”路秀林站在他的背后。

这位被派往前线的男人，临时接取了攻陷日之都的任务。

“让他们离开乡土而已，又不是让他们的脑袋搬家。”韩霜烈把玩着一粒佛珠，然后轻轻碾碎：“比起我们以往的手段来说，已经很温和了。”

“我很好奇的一件事是，为什么高层敢确定，日之都实际上只剩下一副空架子？”路秀林的脑袋不太灵光：“居然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攻陷日之都……那几位地仙甚至也都是继承了力量，而没有继承法则。”

“因为他们的法则，早就已经消失在内乱之中了。”韩霜烈往山下望去。

一处遗迹很是显眼，落入了他们的目光之中。

“你说的是，当年的日落寺之变？”路秀林看着那处遗址：“宗门在日之都的卧底，地位究竟有多高？”

“很高很高，比我们都要更高。”韩霜烈依旧没有说出卧底是谁。

他将会继续潜伏在那些残存的贵族当中，三年又三年。

“那么，实际上神朝也有卧底，被安插在我们之中吧。”路秀林忽然有些警惕：“我们用这些秘密的手段，推翻了这里的政权，他们也能用同样的方法。”

“不，这是不行的。”韩霜烈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得意。

“为什么？”路秀林不懂。

“因为，修行我们的功法，需要全盘接受我们的价值，才能够到达真正强者的位置……那些意志，是自由，是杀戮，是狂暴，但总的来说，都不是世人眼中，称得上美德的品质。”韩霜烈解释道：“只要他接受了我们的意志，就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这就是中原那一脉修行者，难以渗入我们之中的原因。”他笑道。

“但是，为什么我们的修士，能够在中原卧底？”路秀林不了解这一点。

事实上，整个魔宗，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那些强大无匹的地仙以外，绝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日之都很开放，对吧。”韩霜烈忽然说了句牛头不搭马嘴的话。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很开放，甚至比中原还要开房……道门、墨家、魔门、巫族，甚至是妖族都有成员在这里居住，但前提是接受日之都的信仰，哪怕是表面上。”路秀林把类似于地方志上面的话语念了出来。

但他依旧没搞明白。

“但其实，魔宗才是最开放的地方，明白吗？”韩霜烈的眼眸里，蕴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在当年我们敢招引域外天魔进入这个世界，被欺骗之后，我们还能把他们赶出这颗星球。”

“我们拥有最宽泛的修行可能……无论是练气士，还是武士，甚至是神师，都能够在魔宗找到一条支脉，接受传承。”

“还不明白吗？”他看着陆秀林：“神朝和当年的中原，不是没有试图派遣过修士潜伏，但他们都失败了。”

“他们败在了对魔宗的小觑之上。”他越说越激动：“他们觉得，魔宗就只是一个充满了肮脏和杀戮的地方。”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他张开双手：“我魔宗，反而是这片大陆上，对普通人影响最少的宗门……只是被资源的数量和环境所限制，才无法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但现在，时代变了，我们魔宗不再停留在草原上。”

“我们也需要丰沛的水源，肥沃的土地，还有那层叠的矿山。”他背后的长枪，随着他的声音一阵阵的嗡鸣，气势不断地拔高。

路秀林的眼睛瞪大了。

他知道，这是突破的前兆。

韩霜烈的修为，已经到达了渡劫期……再次突破的话，将会到达哪个位置？

天降异象。

韩霜烈一枪挑飞。

入，地仙境。

……

遁甲宗内，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潜入了老师的房间里。

与人丁兴旺的南瞻不同，遁甲宗在六大派中，人数是最少的，传承也是最严密和隐蔽的……他们甚至采用的是，最老式的师徒式传授。

一个师傅，一辈子最多不会超过五个徒弟。

再加上传承本身的特殊性，他们的人数，从古至今，都未曾超过三位数。

因此，只要被收入门内，那基本就能算作是核心传人。

这也是少年肆无忌惮的，敢于偷窥师长秘密的本钱。

师傅就他一个徒弟，多了可没有了……就算他再顽劣，只要不触犯到师傅的底线，他都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师傅这家伙，真是谨慎。”他翻进窗口的时候，身上有好几处亮起微光。

那是遁甲宗的符印……经过他本人的改造，就算是师傅留下的禁制，他也能够大胆地穿过，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师傅啊师傅，你不肯给我看这勋章，这不是还被我看见了？”少年灵巧地翻身，坐在了师傅的椅子上：“这勋章可真好看，不愧是神朝出品。”

王川的灵智被触动。

有人在探知那枚勋章了。

他心神一动，与那枚邪剑胚的联系瞬间强化，甚至能够感知到剑胚周围的情况。

这是他没有告诉帝君的……他留了一手。

如果让帝君知道，这玩意其实可以未经发动，就直接监测周围的环境，恐怕那命牌撑不过第二天……一个无法被发觉，又无法反制的手段，几乎可以用来毁灭一个国度。

王川活了几十年，对这种神通的威力，心中有数。

只要有邪剑胚的存在，他可以成为笼罩在一个国度之上的梦魇。

不会有任何一个帝皇，敢于信任这样的臣子。

少年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王川的监控之中。

如果按照气息来说的话，这个少年，是绝对没有资格获得这枚勋章的，姑且可以认为是勋章所有者的弟子。王川思考着，把那枚邪剑胚的位置确定了一下。

中东部沿海的位置，是遁甲宗的地盘。

不过他们对当地的掌控力，绝对是六大派中最弱的……人太少了，甚至没有神朝直接派往当地的官员多。

少年把玩了勋章一阵，就放下了。

勋章本身，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意义，带有的功能，也跟一个强化版的清心咒差不多……王川观察了许久，原本已经想放弃，但忽然一阵波动，又让他把心提了起来。

少年再次抚过了勋章。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迷离，也没有再说话。

“被附体了！”王川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将自己的感知联系强化起来。

少年的神识，包裹着另一股灵识，潜入了勋章之中。

王川几乎要战栗起来。

危险的味道，充斥在他的神魂之中。

“不能紧张，不能紧张。”他如是告诫自己：“要镇定。”

邪剑胚本身，并没有被任何人发觉过，只有他自己决意要动手的时候，邪剑胚才会变成他人也能看到的样子。

即使是地仙境界的余楚佩，在实验之中，也没能窥破邪剑胚的伪装。

但下一刻，王川的意识，忽然就无法连接那一处了。

“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个可能。”王川深深地吐了口气，抓过一块水晶，然后将自己先前看到的少年的影子，印在了上面。

接下来要干活的，就是神朝真正的情报机构人员了。

……

日落寺的废墟之中，一个模糊的光影，在周边徘徊起来。

在废墟之外，魔宗派遣了重兵把守，还有几位化神期的修士暗中隐藏。

他们都是军中的高手，就算是炼虚境强者想从这里过去，也会被阵法和他们本身修炼的秘法发觉。

但那道影子，好像根本没有实体一般。

它穿过了重兵把守的院墙，穿过了厚厚的阵法壁障，也躲过了那些暗中强者的眼睛。

它开始在街上徘徊，走过无人的街道。

日落寺在浩劫之后，已经成了市郊，也成为了那些日之都的群众被安置的地方……不到先前十分之一的位置，就要安排下所有的居民，这种情况，也导致了这里的卫生条件，和食宿条件，都糟糕得令人发指。

在这些居民聚集地的外边，也有重兵把守。

但那道影子轻而易举地……不，应该说是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去。

虽然大兵们看不到它，但日之都的居民可以。

这是一个少女，一个脑后蕴着光芒的少女。

人们先是惊骇了片刻，然后开始下跪。

“求您拯救我们！”他们声泪俱下，并认为少女的影子，是佛陀或菩萨的化身。

在这些日子里，也不是每一个居民都愿意服从魔宗的管理……很多不愿屈服的人，不愿听从那些投降贵族的人们，都已经惨死在魔宗武士的刀剑之下。

“什么人！”魔宗的武士们发觉异状时，地上已经跪了一大群的人。

尤其是那些老人家，还有信仰坚定的人们，已经从房子里走出来。

至少有十余万人，跪在了那少女影子的身后。

“装神弄鬼！”暗中的强者们虽然依旧没发现少女的影子，但从那些居民的眸子里，看到了那人的倒影。

根据这个位置，他们挥出刀剑，犹如地狱中的修罗。

铿锵的兵器碰撞声响起，他们的刀剑撞在一起，却没能落到少女的影子上。

他们转头，望向那些居民的眼眸。

少女的影子，正处在他们的刀剑之间，但提步向前时，却没有半点的伤口。

刀剑再落。

依旧落空。

越来越多的强者，聚集到这个居民区中。

越来越多的民众，跪在这个影子的身后。

“怎么回事？”路秀林作为执法长老，最先到达这里。

修为高绝如他，居然也只能隐约看见少女的影子。

若是不注意，他甚至无法注意到少女的存在。

“看来，还有鬼啊。”

他慨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