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天子脚下。
万年县,颖达学堂就立在其中,作为第一批建成的蒙学之所,县中官员务必重视。
万年县县令乃是孔颖达门生,年近四十,满头灰发。
此人身子偏瘦,背部略有弯曲,一看就是吃过苦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孔颖达和李承乾同时看重。
“黄县令!”
“在!不知魏王殿下,有何吩咐?”
看着面前的魏王李泰,以及他身后那些个白狼军军士,黄县令额头一丝冷汗滑落。
昨日孔府之中,李世民惊闻蒙学有变,竟成了各地县官州府敛财所用。
当即下令,命李承乾和孔颖达督查此事,并安排李方晨与李泰二人协助。
大唐各处州府,何其广阔也?单凭这长安的官员,还真是不足以分派。
李方晨和李泰也就用上了白狼军,两人兵分两路,先行查探长安县和万年县,共计六处学堂。
“奉太子喻令,查学堂!”
“使不得!使不得!此处学堂刚刚落成不久,如今学子尚在其中,魏王殿下使不得啊!”
冷汗不断,面色苍白,李泰眼中杀意涌现,“本王不是在给你商量,速速引路,如若不然,这就取你项上人头!”
“这......”
“给本王查!”
本以为天子脚下,应该会干净不少,他们也打算以此作为契机,从而推查天下。
可惜李泰永远不会想到,又一个词,叫做灯下黑!
这六处蒙学,起初都是以孔老头的名义督造的,名称上基本都是颖达学堂。
一但建造完成,可以招小儿入读时,李承乾就会放权给县令等基层官员。
毕竟人力有限,李承乾他们还要投入其他的学堂督建之中。
一味地追求速度,虽然使得几年时间,大唐学堂多出数百之数。
可这其中,却埋下了重大的隐患。
放任自流,没有必要的监管,至最后,难免被有心人算计。
长安的人太多了,光是平民百姓家中,子嗣何其多也?
县令如何分配名额,反倒成为了一种特权,而勋贵家的子嗣,又不会去这类学堂。
最后的结果便是农、工、商之间的竞争,当实实在在的唐钱摆在面前时,又有几人不动心?
万年县所辖的三处学堂全部戒严,入内一查,当真是气坏了李泰。
“本王问你,这学堂中,书桌笔墨,为何少了大半!”
黄县令颤声道:“下臣...下臣不知......”
“来人!去将此学堂夫子全部擒下,送入大理寺定罪!”
中饱私囊?
一个学堂,按照太子等人的设想,该是能容纳百余人共读,如今却只看到了三十张桌子。
那可都是当初督建时,太子他们配备好的啊!
还有,每所学堂,各有一处内库,库中堆积的笔墨纸砚,如今全部消失不见。
看样子,还需要学童自带,这完全背离了李承乾和孔颖达的初衷。
“殿下,这是学堂名册!”
三位夫子,三十学童,好啊!当真是好!
李泰面色近乎扭曲,从未想过,如此大事,竟还敢有人私下里动手脚。
“黄威!给本王一个解释!”
黄县令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如今什么都已经瞒不住了,只要魏王抓着此事不放,一切最后都会水落石出!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死不认罪,牵连家亲,倒不如坦白出来,好给自己家人留下一条生路。
不是黄威没有胆量,而是人已经给抓进了大理寺,到时候自己肯定是会被供出来的。
李泰恨道:“此乃为我大唐百年之计,汝如此作为,难道不曾心中有半分愧疚?”
黄威泣目,伏在地上连连叩首。
“下臣鬼迷心窍,一时疏忽,还请殿下放过下臣家小!”
李泰上前,把黄威从地上揪起,看着他,脸色无比阴暗,“为何你做这件事情之前,不曾考虑你家中老幼?”
黄威道:“下臣......下臣实在是穷怕了!殿下不知,下臣以往过的那是个什么日子,朝不保夕,靠着朝廷俸禄勉强度日,家中妻女,更是饿的面黄肌瘦。”
“所以,你就用学堂来为自己谋取私利!”
“起初下臣也是不敢,听闻临近的蒲州、梁州等地,皆是如此。下官那时也不敢有丝毫贪心,可......可就在年前,下臣家中老母病重,长安城中的医师,一个比一个精贵,下臣实在是没了办法。”
“你老母重病?带本王去看看!”
“是。”
从地上爬起,黄威在前迎路。
倘若查实,并未有此事,那么李泰可能会直接将其诛杀,带头颅回宫复命。
一处民宅,很是凄苦,两角小童门前戏耍。
“爹爹!”小短腿跑进,守在黄威身边。
黄威赶忙解释道:“下臣之女。”
李泰掏了掏袖中特制的口袋,从中去取出一块糕点,“丫头,尝尝?”
这是跟李方晨学来的毛病,为了应付宫中那些个小公主。
那女童很是开心,“多谢叔父!”
接过后轻咬一口,脸上漏出甜蜜笑容。似乎把李泰当成了自己爹爹的同僚,所以行李时完全按照对长辈之礼,黄威有心制止,却被李泰拦住。
李泰为何会给她,是因为幼童无错。
屋内摆设很是简单,总共三间屋子,一间黄威老母居住,另外一间是黄威夫妻以及小女所住,最后一间屋子,是用来生火做饭的地方。
其母如今就躺在病榻上,面色蜡黄。
“威儿,你回来了......这位是......”
黄威急忙解释道:“阿娘,此乃魏王殿下。”
老太太强撑着起身,想要给李泰行礼,李泰连忙制止,“使不得,老夫人好生躺着,切不可因青雀再伤了身子。”
老太太苦笑道:“这般年岁了,哪还有几个年头好过,如今只盼能早些离去,也省得连累威儿。”
李泰心中略有敬意,老太太今年该有八十多岁。
这黄威可不是家中独子,早先有六位哥哥,可惜兵荒马乱丢了性命。
独留这么一根苗子,倒也算是留了一条根。
“夫人暂且休息,本王与黄县令另有事谈,请!”
老太太何等人物,已然看出了黄威脸上的不对,“殿下,可是我家威儿犯了大错?”
“夫人何出此言?”
“殿下莫要诓骗我,威儿不过一个万年县令,如何能得魏王殿下看中亲赴家中做客?定是这孽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引得殿下带人到此。”
李泰身后,一名名白狼军,凶神恶煞,身上明显带有兵气,老太太也是见过乱世之人,如何不识?
黄威跪倒,哭喊道:“阿娘,儿错了!”
老太太一声叹气,“威儿性子薄弱,所犯之罪必不会是杀人,细想我前些日头病重,昏迷不醒,家中如何能有钱财与我看病,若我所料不错,便是这孽子贪了财?”
李泰不敢搭话,八十不上刑罚,不定罪过。
这位老太太只要是走在路上,李世民看到都要给她让行。
“罢了,该是我黄家罪责难逃,不知能否求殿下一件事?”
“夫人严重了,有话但说无妨!”
“小孙女至今不过懵懂之龄,能否用老身之命,换她一条生路?”
与唐,贪污便是大罪,自从猜到后,黄威之母已经有了死志。
“莫急,定罪之说还需本王禀报太子再行定夺,老妇人且放心,本王绝不会动孩童。”
“咳咳......谢殿下!”
“免了,黄威与本王出去,其余人,不得打扰老夫人静养!”
虽说黄威有错,可看在孝行的份上,李泰没有打算在他家中惩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