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古,你也来了!”
孔颖达跟颜师古打了个照面,目光却在看颜师古身后的车架。
颜师古笑道:“我远方侄女,乃是至交好友之嫡女,姓王!”
孔颖达脸色一变,“可是东皋子家中孤女?老夫曾听闻,东皋子一脉家道中落,仅有一女尚存?”
东皋子何人?竟会让孔颖达如此吃惊对待?
许多人都听闻过“王通”,此人乃是隋末大儒,文以载道的先行者。
号文中子,而“东皋子”乃是其弟“斗酒学士”王绩!
能与颜家交好,又是姓王,非文中子和东皋子两位儒林榜首不可,如今文中子早去,家中未曾有女诞下,也只有东皋子才是颜师古口中的故友。
唐朝的开国功臣薛收、魏征、杜淹、房玄龄、陈叔达等都是王通的门生,死后其门生谥其为“文中子”。
《三字经》中更将其列为诸子百家的五子之一:“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
还有一个后世最为熟悉的人名,王勃!
作为王通之孙,王勃可谓是家喻户晓的存在,初唐四杰之首,又岂是泛泛之辈?
只可惜,现在的王勃,还尚未出生呢!
作为王通的侄女,这位女子来头可算是完全不小,哪怕孔颖达的嫡女,在辈分上,都要略低。
“师古,东皋子身在何处?为何不入长安?”
颜师古微微叹气,“心之所向,不敢强求,但家中孤女,总归要有个着落!”
“辛夷!”
孔颖达对着车中喊了一声,孔家马车上,一位妙龄少女缓缓走下。
“爹爹唤孩儿?”
孔颖达点头道:“此车中乃是你王家姐姐,你可与她同行,一路相互照应,若敢有对你们不敬者,可直言面圣。”
辛夷,源于《楚辞》,实为紫玉兰,楚辞中记为香草。
孔辛夷点头笑道:“孩儿明白了。”
孔辛夷落落大方行至颜师古面前,“见过颜先生!”
颜师古连连摆手道:“不必多礼,且替我照顾好你王家姐姐。”
“辛夷省得,颜先生客气了。”
两人也是旧识,孔辛夷确实是孔颖达嫡女,只不过不属于长女,家中排行最小最受宠。
“王家姐姐,辛夷有礼了。”
在马车前缓缓施礼,随后等待着车中人回礼。
车帘拉开,在场之人无不眼前一亮。
目流睇而横波、声如银铃脆响。白玉指青萝袖,浅笑三分春意浓。
衣着虽然简单,可气度不凡,隐隐压过孔幸夷的风头,被捧为众花之首。
“萱儿见过幸夷妹妹,妹妹无需多礼,且先上车。”
“多谢萱儿姐姐!”
孔幸夷,王萱儿,两人露面,竟使得全场鸦雀,未有人敢提前开口。
萱草,有名“忘忧草”,取此名,其家人更希望她一世无忧。
两女入车,帘闭人声起。
无不惊叹,如此惊世女,实在是世间少有。
可惜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却不知这两位大儒心中究竟是何想法,为何送女入宫闱。
“两位先生,来的尚早啊!”
后方又来一人,颜师古看到后,忍不住苦笑道:“国公何故到此?”
此人乃是莒国公唐俭,唐俭拱手道:“家中尚有一女未曾婚配。”
孔颖达忍不住轻咳,“国公之女却有耳闻,如今尚且不过十二之龄,须知殿下......”
差点说漏嘴,不过在场都是明白人,也不揭穿。
唐俭笑道:“无妨,成与不成,过场总是要走的!”
颜师古很怀疑,这位国公,明显是心中不是这么想,这是来碰运气的,万一给殿下瞧上了,他唐俭岂不是赚大了?
“孔老头,颜老头,还有唐俭,你们几个都来了?”
三人同时后退一步,这个熟悉的语调,这个让人恶心的声音,程知节!
“卢国公,也要参与?”
看着程知节架着马车,大大咧咧来到宫门前,一拍边上的长子程处默,喝道:“照顾好你妹妹,但凡敢有不听话的,你就上去打一顿。”
内侍急忙道:“卢国公使不得,娘娘不准男子入宫,小公爷可不能跟着一起入内!”
程知节哈哈大笑,挠了挠头,“你这小子,本来还想着连你的事情一道办了,看样子是没戏了!”
程处默一脸黑线,他发现另外几位“老”大人,看向自己时,就跟防狼没有任何区别。
“爹爹可是到了?”
老程家的门风,从来都是宽以待女,严以待儿。
程家,程玥!
“到了,你快回车里待着去!”
程知节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可随后一看就急了,人家姑娘都是待在马车中,怎么自家闺女直接跑出来了?
“不要,里面太闷了,我想看看热闹!”
好家伙,不会是程知节亲生的,直接说看热闹,这不是打脸吗?
人家宫中选妃,你过来看热闹啊?
可程知节是个什么玩意,在场之人哪个不清楚。
家中本就是士族,平日里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明白,此人聪慧,本就少有。
“听话!回去!”
眼瞅着程知节黑了脸,程玥只好乖乖回到马车之中。
聚拢百余人,光是车架者不计其数,要说例外,唯有一处偏僻之地。
“这位内侍,您就让她们进去吧,当我求求您可好?”
“应国公夫人,不是奴婢不答应,实在是这有不妥啊,应国公可知此事?”
那夫人和一位内侍交谈,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儿。
大的不过十六,小的今年十二,一个名为武顺,一个名叫武曌!
夫人虽衣着华贵,可囊中羞涩,找寻了半天也不过金铜几枚,实在是没有了办法,便将头上发钗拿下,赠与内侍。
“拜托内侍!”
“应国公夫人!”内侍脸上略急,低声道:“我实话跟您说了吧,这次不是陛下选妃,而是为秦王殿下选妃,你身旁这两位虽然都是嫡女,可终究是配不上!”
两女之母,名唤做杨氏,此刻泣声道:“内侍不知,我本为后母,家中有两位嫡子皆不喜。若再不为我女寻得一条生路,怕是最后只能落得一个艺苑之中,倒不如让她们试一试,若能跟在殿下身边,当一小小侍女,也算是能保得性命!”
“那应国公为何不管?”内侍听后大惊,竟还有这种事?
杨氏叹气道:“老爷未归,我不过妇道人家,哪里能做主?”
“罢了,你们俩个随我进来吧!”
内侍也是软心肠,禁不住劝说,至于杨氏头上的簪子去了何处,那他可就不清楚了。
杨氏悄然落泪,没有人知道,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如何夜不得寐。
继子武元爽,年级虽不大,奈何性子恶劣,多次无礼,杨氏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武士彟还在豫州任职,且不知家中发生变故,不然杨氏还能有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