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胡宗宪、朱衡、陈以勤……这四位比起徐阶、严世藩、杨博,或许还会差那么一点意思,但他们绝对是人杰。尤其是高拱,才略上还要胜过张居正三分,而胡宗宪这是名副其实抗倭统帅,难得肯做事,也会做事的人。
虽然还没有到他们展露才华的时候,但少年峥嵘,几个人也不是寻常之辈……他们第一次参加王岳主办的考试,并不是很适应考试的节奏。
过去科举也很难,需要在规定的时间里,写出一篇文采斐然,又四平八稳的八股文。区区二百多个字,既要讲究格式,又要符合圣人教诲,还要迎合考官,又不能失了自己的风格……这他娘的就是在螺蛳壳里面做道场,难道之大,可想而知。
而王岳的考试不一样,他不是让考生在一篇或者几篇的八股文中间费力气。
他的压力是题量大,内容丰富,包括万象。而且很多论述题,要求的是言之有物,并没有标准答案。
比如那些案件,狂徒张三听起来很可恨,仔细一想,又很可怜……到底该怎么判决,着实让人困惑。
正因为如此,你要是局限在这些题目里面,那对不起,即便两个时辰,也没法应付一百道题目。
很多人就是因此时间不够,黯然离场。
高拱四人多少受到了影响,但他们能很好调整过来,基本上将自己擅长的部分,全都写上来。
尤其是高拱,能答对超过一半的题目,而且不乏论述精彩的部分,已经算是天才了。
奈何他们的优异表现,在朱载基面前,全都变得一无是处了,甚至有那么一点狼狈可笑。
太子今年是七岁,还是八岁?
他居然答对了86道题,还有没有天理了?
难道皇家的人,还有智商加成吗?
面对老爹的夸奖,面对四个人瞠目结舌,朱载基倒是显得很平静,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懊恼。
“其实有几道题,师父讲过类似的题目,只可惜我没记住,还有写错了不少字,要不是这一次考试相对宽松,我怕是还要少得十分。”
“而且师父说了,我的机会就这次了,等大家伙都入学之后,接受了新式的教学方法,我怕是会考不过别人的。”
朱载基老老实实,把底细都说了。
四个人总算略感安慰,人家是捷足先登,走在了前面,情有可原……不过话说回来,输给了一个小孩子,还是远远落后的那种,
让几个人也颇为没面子,不免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至少要胜过眼前的小娃娃才行!
朱厚熜见气氛有点紧张,也暗骂自己,这不是多余吗?挺大岁数了,还忍不住,城府去哪了?
问题是儿子考出好成绩,这种事情跟别不一样啊!
即便多大的人物,也搂不住啊!
“你们往后就是一个学堂读书的人了,没有别的,朕希望你们能好好读书,好好学本事……抚远伯算是当世奇才,跟着他,必定能获益匪浅,朕准备了御膳,你们也尝尝宫里的口味。”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十八道菜。
高拱几个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早就听说了御宴的大名,今天真的要好好瞧瞧,皇帝到底吃什么?
等菜上来,他们都有点傻眼。
怎么说呢,宫廷菜肴,看起来是真的好看,但是往嘴里一塞,就不是个味道了。尤其是一些肉类,本就是吃个热乎,凉了就不好吃了。
偏偏宫廷菜就跟温吞水似的,口感极差,味道也不怎么样,不会是皇帝骗他们吗?
“哈哈哈!”朱厚熜忍不住大笑,“跟你们想得不一样吧?今天的还算好的呢!”
“宫里的菜,很少能吃到热的,没办法,要有人提前试毒,等送到朕的嘴里,早就凉透了。还有呢,宫廷菜不能做得太好吃,也不能有太多的时令蔬果……道理也很简单,假如吃得高兴了,点名让御膳房做,做不出来怎么办?天子一怒,可是要杀头的。”
朱厚熜说的话,完全超出了四个少年的想象,他们瞠目结舌,可仔细思量,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原来天子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朕跟你们讲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太子还是个小孩子,朕让他跟着抚远伯读书,又让他进学堂,就是让他明白普通人的生活。朕是以藩王入继大统,在安陆十几年,好歹有了些不同的见识。过去我大明的天子,生长在宫闱之中,身边除了太监就是妇人,教导皇子的,也不过是些翰林儒士,这怎么能行!”
“太子去西山,跟你们一起受教,一起读书,朕希望你们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同窗,甚至是一个小老弟,照顾他,爱护他,辅佐他,让他做一个好皇帝,也让你们成为国之栋梁!”
朱厚熜这家伙还真有点魅力,几句话下来,就把四个少年忽悠地热泪盈眶,激动万分。
啥也别说了,我们的命就是太子殿下的了。
朱厚熜生怕把几个少年忽悠坏了,就率先告辞了。
留下了太子和几个人。
虽说是同窗,但彼此年龄差距也的确大了一些,到底要怎么开口呢?
机灵的胡宗宪先开口了。
“殿下,你说跟抚远伯一起读书,不知道抚远伯都教导了什么啊?”
问到了读书的事情,朱载基总算有话说了,“师父讲了很多东西……他跟我说,要分门别类,把复杂的学问拆解开,这样才不会被纷繁复杂的表象给迷惑了。”
高拱几个人情不自禁点头,有道理啊!
“还有吗?”胡宗宪又追问。
“有啊,师父还说过,要有问题导向,要能解决实际的困难。”
高拱笑道:“殿下,现在你又没有困难啊?”
“有啊!”
朱载基还真的很认真点头,“其这是皇祖母遇到的难题。我请教师父,师父说让我想办法。”
连老太后都为难了,这可有点意思。
“殿下,你能说一说不?”
朱载基挠了挠头,“还是等明天我领着你们去瞧瞧就知道了,事情就发生在西山,咱们的学院。”
转过天,朱载基还真的带着他们,到了西山。
说是不远,可实际上距离书院还有十多里地。没有办法,书院原本是太后行宫,而目的地则是一处煤窑,想凑得太近,朝廷也不答应。
朱载基小心翼翼走到了一处水坑前面,指了指,“你们瞧!”
四个人凑过来,发现这个水坑不大,但是看起来很深,胡宗宪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试了试,果然如此。
朱衡托着下巴,看了看周围漆黑的一片,轻声道:“这是矿坑吗?”
朱载基点头,“没错!去年的时候,从这里挖出来的煤炭的足足买了五千两银子,光是一个矿坑啊!可后来有人挖到了水脉,矿坑被淹没了,前后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恢复,就只能放弃了。”
朱载基很认真道:“光是这样的矿坑,在西山就有三十个以上,如果没法解决,皇祖母就要卖掉西山的产业,毕竟远不如以往赚钱了。”
朱载基说完之后,看了看四个人,“你们知道怎么能排水吗?”
这四个人互相看了看,该怎么弄?
“让人往外舀水,我就不信,还舀不干净的!”胡宗宪嚷嚷道。
朱载基立刻摇头了,“不行的,还会有水渗入的,行不通的。”
高拱和陈以勤都没什么主意,倒是朱衡,他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殿下,我或许有办法,只是我需要一点钱,需要赶制工具。”
朱载基笑呵呵道:“没有问题的,师父针对所有的工匠,还包括学院的生员,只要能解决排水的问题,就能得到三万两的赏赐……而且师父还承诺了,这个方法还能申请专利,以后每年都能分到红利!”
四个人的心砰砰地跳。
“殿下,没有骗我们吧?”
朱载基板着脸道:“我骗你们干什么!我其实很想赚这笔钱的。我需要很多钱的!”
听着朱载基一本正经的模样,大家都想笑,这给太子殿下,是真的挺萌的,越是认真,就越萌。
“殿下,你要钱干什么啊?”
“当然是攒钱娶师妹了。”朱载基很苦恼道:“我发现啊,师妹很能吃的,长得又很快,我要是不多存点钱,以后就养不起她了,师父就不会把师妹嫁给我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起来,到底是个孩子!
高拱就笑道:“殿下,你放心吧,有我们帮忙,肯定让殿下挣到这笔钱!”
胡宗宪不爱听了,“别急着拍胸脯,是人家有办法,可不是你!”他把目光落在了朱衡身上。
朱衡连忙憨厚一笑,“我就是随口说说,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咱们姑且一试。“
这几个人也没有想到,刚刚通过考试,不是进入学堂读书,而是想办法解决渗漏。事实上西尚学堂鼓励学生,解决问题。
他们已经查看了手册,知道如果能解决这个难题,会得到几倍的学分,哪怕不是为了钱,也值得一试!
就这样,在忙活了半月之后,他们告诉朱载基,事情成了!
“师父,师父!”朱载基风风火火,跑到了王岳的办公室,兴奋叫道:“我们找到了给煤矿排水的办法了。”
王岳一愣,不会吧,竟然不用自己掺和,就弄出了蒸汽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