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墙,叫做长城。
长城上有许多关,入关则为华夏,出关则为蛮夷。
入关是为了体面,而出关则是为了生存。
二十三人出,十七人归,死六人,斩杀十二,抢夺马匹三十,牛羊过百,至于食盐……零!
那些抢夺食盐的鞑子已经被明军剿杀了。
准确说,是伯图统领的朵颜三卫。
就在击败了卜赤之后,王岳给了伯图一个权力,让他恢复朵颜三卫。
伯图照做了,而且还拿出了二十万两,充作军费。但是他要求只是挂名,这一支兵马的实际指挥权给了冯悍,王岳曾经的护卫,一个参加过应州之战的老兵。
必须要承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尽管王岳主张唯才是举,绝不小圈子用人,可问题是他的圈子就这么大。
而且除了祝雄等寥寥几人之外,大明也着实没有太好的骑兵将领。
既然都不行,那就只有使用自己熟悉的。
冯悍被提拔为指挥同知,拥有三千骑兵,顺便说一句,指挥使就是伯图。冯悍对他还是很尊重的,毕竟人家是王岳的弟子,远比他这个仆人地位高。
可是伯图却不这么看,他这个弟子,属于那种非常靠边的。而冯悍这个保镖,却要比任何弟子都早。
这就好比一个末位大学士,跑到朱厚熜面前,跟黄锦比圣眷,被打脸的概率超过了九成九。
伯图现在是什么都不想,一心就是发财,发大财!他当了甩手掌柜,冯悍这个二把手就必须加倍努力,不用出现任何纰漏。
有人敢抢掠大明的子民,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果断灭杀,他们的脑袋被砍下来,挂在旗杆上示众。只不过在旗杆的对面,还有五座坟墓,埋葬着五个被杀的汉人,而在这五个人的墓碑前面,用一块石碑,刻着另外九十五个人的名字。
杀戮汉人,必须付出血的代价,而懦弱无能,抛弃同伴,一样会被铭记!
这就是出关之后的法则!
李英杰手里提着三颗人头,默默坐了下来,他是这一次杀戮鞑子最多的人。在出战的时候,他还不是头领,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汉子。
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十七个人的领袖。
大家都看着他,而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石碑,那上面也有他的名字。
李英杰突然扑过来,举起拳头狠狠砸过去,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在出关之前,他们还是很陌生的人,大家相识不过一个月,凭什么就要求他们肝胆相照,凭什么就要不顾危险,拼命保护彼此?
他们承认自己的懦弱,但是有必要写在碑文上吗?
不要太狠啊!
李英杰连续捶打,拳头淤血,在石头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其他人也冲过来,他们怒目圆睁,想要捣毁这个石碑。
就在这时候,火铳响了!
很快,有一队骑兵冲过来,为首的一员将领面色铁青,单手高举着火铳,从铁管里还在冒着热气。
他嚣张地从李英杰等人生前掠过,绕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前面。
马蹄溅起的灰土,给他们洗了个脸。
“哼!杀了几个鞑子!就觉得自己是英雄了?是吗?觉得朝廷对你们不公平了,对吧?觉得这个石碑立得过分了,应该拆掉,对吧?”
“既然你们知道羞耻,知道要脸!为什么当天夜里不敢冲出去?为什么?朝廷已经告诉你们,官兵会对付大股的鞑子,有些,漏网之鱼,完全可以轻易对付!你们为什么还不敢出战?是你们骨子里懦弱,还是根本没把同伴的命当回事?”
“鞑子是一群狼,你们就是一群羊……狼来了,你们只有逃避,等待,等着狼吃饱喝足,靠着运气,你们就能换活下来,是吗?”
“堂堂汉家儿郎,七尺汉子,就只能当一群任人宰割的可怜虫,你们不该羞愧吗?自从出了这道关,踏上北境的土地,你们就该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是一群狼!一群嗷嗷叫的恶狼!你们该寻找猎物,凶狠吃掉,这才是你们的使命!”
“石碑放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撤掉,你们有本事就拿出真正的血性,向世人证明,你们是真正的狼!是一群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下,都能吃肉的狼!”
骑兵离去,卷起征尘……而这十七个人,却都傻了,他们呆呆站立着,盯着面前的石碑,盯着旗杆上的人头,像是一群僵硬的雕像。
终于,有人仰起头,发出凄厉的嚎叫。
宛如恶狼!
从这一天开始,北境多了一支全新的力量,他们猎杀散落的鞑子,袭击生番,任何不属于大明的势力,都在他们的摧毁范围之内。
他们抢掠杀戮,他们把抢到的财物拿到榷场出售。
马匹,牛羊,药材,兽皮……每当他们到达榷场,都会引起一阵欢呼,因为他们不光有最好的货,还有最合适的价钱,他们出手大方,好不吝啬手上的钱。他们就像是传说中的江湖侠士。
伸手敏捷,快意恩仇。
放手杀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把花钱……最潇洒的侠士,也比不上他们的万一。
甚至还有人专门写下话本,讲述他们的故事,更有人把他们的经历搬上了舞台,被历代的人们津津乐道者。
当关门打开,数以万计的勇士,踏上了出关之路,无穷无尽的财富,在等待着他们……哪怕过了多少年,依旧在某个山洞里,还可能藏着海量的黄金珠宝,等待着后续的勇士们。
这就是大出关时代!
当然,文学作品,总是跟现实有着天差地远。
王岳只是借着这一次的杀戮,组织起了一股力量,一股明面上不属于大明,但是又暗中为大明服务的力量。
他们的使命就是清除那些还不愿意服从大明王化的力量。
而这些人的主体也不是这十七位勇士,而是大牢里面的犯人!
“陛下,臣要恭喜陛下,从今往后,大明就清净了。”
王岳笑呵呵道:“北境的环境算不上好,所以老实人根本没法生存……与其把老实人变成混蛋,不如就找些现成的混蛋。不管牢里有多少人,也不管他们干了什么,都可以发配北境,交给臣,臣一定会让他们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从此之后,大明本土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作奸犯科的人了,陛下讨厌谁,就可以把谁赶走!”
朱厚熜听着王岳的话,突然翻了翻眼皮,闷声道:“那个朕现在很讨厌你,你想怎么办?”
“我啊!那我就去北境呗……我打算自我发配,可以不?”
“当然不可以!”
朱厚熜将一道万言书甩给了王岳,这是张孚敬上的。
下一阶段的变法必须开始,张孚敬最大的主张,就是要彻底革新官场,改变官风吏治,真正引入能做实事的人才,同时也着力解决各种现实的难题。
一句话,现在官场务虚的人太多了,不干实事的人也太多了。
必须改变!
“王岳,当初让杨一清入阁,是为了对抗杨廷和,如今杨廷和死了几年,杨一清也该走了,不光是他,还有其他的老臣,朕不需要他们再掣肘了,朕要一个全新的,干干净净的朝堂。朕要听话的,锐意进取的能除故布新的。总而言之,你去告诉杨一清,朕希望他主动请辞。”
王岳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其实从大胜卜赤开始,朱厚熜就酝酿着这一次行动。
身为天子,他的威望已经足够了。
终于可以甩开这帮老而无用的家伙,放开手脚了。
貌似这也是王岳期望的。
“陛下,我想给杨阁老求一个太师衔,不然我没法去面对他。”王岳很认真道。
朱厚熜顿了一下,“还是太傅吧!太师的位置,他还不合适,朕要留着!”说到这里,朱厚熜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谁能比杨一清还合适呢?
“那还请陛下保留杨阁老上书言事的权利,就当是听老人家闲话家常吧!”
朱厚熜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王岳从宫里出来,精心挑选了四样礼物,这才来见杨一清。
只是令王岳意外的是杨一清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在乎。
“其实吧,老夫还真不想当什么太傅,一个虚名而已,老夫早就不在乎了。”
王岳两手一摊,“莫不是您还想留在内阁?请恕我无能为力。”
杨一清摆手,“老夫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留在内阁了……小子,当初你当县令的时候,有任用参议的权力,这一次去了北境,还有没有?你能给我弄个都护府首席参议不?要是这个职位,老夫还能勉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