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10月3日】

“嗨，这里是乔伊斯·迈克尔斯小姐的家吗？”

门口的女人有着深紫色的绕肩卷发。她的微笑好似涂成鲜红色，有些豁达，令人感觉很真诚。

“是的，我就是。”

“很高兴见到您！我的名字是艾玛普·雷斯顿,我现在为社会人口普查计划（SosusProgram）工作并且我想问您几个问题。能花您15分钟时间么？”

“哦，我听说过你们，你们没有在佛罗里达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SCPP-3866)，或者别的什么吗？”

女人耸耸肩，脸上露出苦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来问问题的，你介意我进来吗？”

由于没有任何借口可用，乔伊斯挥了挥手，示意她进来。雷斯顿行礼，然后走进了休息室。两人分别坐在长沙发的两端。

“您就是迈克尔斯女士吧？”

“是的，我就是。”

“请问您的年龄和性别？”

“”五十一岁，女性。不过我想你知道这一点。”

雷斯顿轻轻地笑了起来。“嘿，我可不是做判断的人。”

她在笔记本上写了点东西，然后抬起头看着乔伊斯。

“请问您有直系亲属吗？”

“呃，当然。”乔伊斯思考了一会儿，但她看到雷斯顿已经记了起来，尽管她还没有说什么。

“我父亲乔治现年83岁，他住在一间疗养院里，我兄弟埃里克四十八岁了，不过我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

“您最近看望过您父亲么？”

“呃……这问题有点私人？不，最近没有。”

雷斯顿把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看向乔伊斯。“对不起。大家都这样么？”

“都这样。”

“谢谢您，乔伊斯。我能问问您想要个小孩么？或者您知道您身边的人有没有这个意愿？”

“我不想，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们在这段时间里，不被允许这么做？”

雷斯顿点点头。“是这样。除非已经登记怀孕，还得必须提前几个星期宣布，否则他们就不会承认-我个人认为这很可怕，但这是法律。对不起问了这件事—但毕竟，人口普查就是为了这个。”

那当然。“这不成问题，你我都知道。”

“当然。我能问一下在狂欢之后，您的生活方式发生了什么变化？”

“狂欢？哦，你指的是Ωk。”

雷斯顿歪了歪头，她的头发也随之倾斜。“我的意思是，自从人们停止死亡之后。”

“呃…我猜不是很多，真的。你想得到什么样的信息？”

雷斯顿笑了。“尽管说吧，例如，您的生活安排有什么变化？”

“是的，当然。我花了几年停止工作来照顾我的父亲，否则他就会……你懂的。最后他还是进了疗养院，我重新回到原来的工作。我现在仍然在那里工作。嗯，我想我的安排根本没有改变。”

“您在哪里工作，是出于兴趣么？”

“目前只是基金会的普通管理人员，我曾经有过更需要实际操作的工作，但它太繁重了，几个月前我就退出了这个项目。”

“基金会？”

“你知道，嗯……”

乔伊斯想到艾玛普·雷斯顿可能不知道基金会是什么，尽管她被其前台公司所雇用。乔伊斯一直在跟一个平民谈话。

“……嗯，玛娜慈善基金会，我们是……慈善机构。”

“啊，对不起！您认为您的组织的工作自狂欢以来已经改变了很多么？”

“这……”

乔伊斯从来没有处理过玛娜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也不知道他们真的做过什么。她决定延伸一下。

“……变得更麻烦了，照顾无家可归者已经够难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被迫变成这样，我们一直在尽我们所能去照顾尽可能多的人。我们会继续这样做，但是……很难，你知道吗？每天当我开始工作时，我都能感受到那些依赖我的人的重量，而这些人依赖于我们，我觉得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做的事，这里是我所属的地方，我只是很感激那么多人仍然乐意向我们捐款来尽他们所能来施以帮助。”

当她喋喋不休时，雷斯顿完美表达了她的同情和赞同，打断了她的废话。乔伊斯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打个电话，让人删除她的人口普查条目。

“您提到你曾有过更实际的工作？”

“在厨房里。我不小心弄伤了手，所以我不在那工作了。”

雷斯顿郑重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好吧，谢谢您的参与，迈克尔斯小姐，我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去访问！”

“没什么，晚安，雷斯顿女士。”

“晚安，迈克尔斯小姐。别忘了多看望看望您父亲。”

【2033年1月1日】

“你好，爸爸。”

“你好，我们见过面么？

每次他们见面时都是一样的谈话。每次都仿佛一场折磨。然而，在某些方面，这也是一种幸福–自从Joyce上次拜访她的父亲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并且她知道他甚至不记得她是谁，这减轻了她的内疚感。

“我想给你份新年礼物。”

她拿出一个小盒子-一个曾经装着结婚戒指的盒子。这是他多年前给Joyce母亲的那个盒子。几个月前，她偶然间发现了它。她希望他能记住它，她感觉那盒子上的蓝色天鹅绒能让他找回一些东西，她最希望看到的是他眼中的泪水。

她的父亲甚至可能不记得什么是新年，但他至少还知道什么是礼物。他慢慢地拿起盒子。他虚弱的双手覆盖着深色的静脉，轻轻摇了摇，努力地试图将它打开。

乔伊斯伸手向前，帮他打开了。盒子慢慢地打开，内部的弹簧仍试图让它保持关闭，直到一阵轻微的咔嗒声响起。

里面只有一小粒胶囊。

“这是什么？”他叫着，用粗哑的嗓音。

“这是……药，”她告诉他，“它会让痛苦消失。”

“我并不痛苦。”

可我痛苦。“它能让你不再忘却。”

“我没有忘记任何事。”

“父亲，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他说。自从乔伊斯到来后，这是他第一次抬起头来，并与她保持着目光接触。

乔伊斯早已忘记了那种感觉。她父亲的目光锐利而睿智，沉闷地盯着她。他笑着，不是用嘴巴，而是用眼睛周围的皱纹。这一切都回来了，那些她隐藏的紧锁的所有珍贵的记忆：他教她如何做饭，所有那些的骑自行车旅行，还有他们在一起的谈话。她感觉就像她的父亲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敢希望他能够想起他的女儿。

”你是我的护士。”他这么说道。

当然，她的父亲早已逝去。

乔伊斯低头看着戒指盒中的药丸。她把自己的工作置之度外，试图让父亲得到安宁。

或许如果他明白这是什么，明白乔伊斯花了多大功夫搞到它。

“你知道，爸爸，”她开口了，“这种药片很难弄到，它是由一家叫马沙尔、卡特和达克（Marshall，Carter和Dark）的公司制造的，他们称这种小药丸为'眠曲林'，它非常昂贵。远远比我想象的要贵得多。”

她靠近了一些，她的父亲的眼神专注地望着她。“我实际上偷了这个，我们—基金会，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拦截了数百个这种药丸的运输，我靠运气设法为你偷了一个。”

她将父亲的手放在药丸上，不想亲自触摸，以防万一。“这对你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吃了这个，父亲，这是为了你自己。”

她没有告诉他这药是MC＆D和普罗米修斯实验室之间合作的结果。根据基金会的调查，这两者一直交换着研究成果，直到它们都有利可图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普罗米修斯实验室从这笔交易中得到了什么，因为只有MC＆D拥有一种能展示出这成果的产品。

也许如果她的父亲知道这一切，那么他会服用这药物。也许，如果他知道这是一颗安眠药，会让他陷入永久的深沉的睡眠中，永远不会醒来，那么他就会接受。

他没有，乔伊斯也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