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中隐藏了许多十分复杂的内容,南宫栖枫何等聪明,哪里会听不出来?而他一开始就是为了结束战乱,为天下百姓带来和平与安定为目的参军的,现在受国师和副元帅器重,他自然是义无反顾地说:
“国师放心,南宫栖枫以性命担保,必定尽全力维持军纪,奋勇杀敌,勇夺军功,为咱们的理念洒尽一腔热血!”
看他这副模样,彻木衮达吉布深吸了口气说:“如此便好,只是你的队伍连日征战,马不停蹄,还没来得及歇马停顿,又要去冲锋陷阵了,还要多加注意修整,千万保重自身啊!”
南宫栖枫感激地一躬到地,领了命便出去了,至此大金两路大军准备渡河,继续攻打中州,直指汴京。
前面说到黄河守军接到情报,提前已经做好了守御金兵的准备,西路副元帅宗翰看到对岸准备充分,守备森严,就假装退兵了,不几天就避开宋军锋芒换了个渡口过了河。
而东路的副元帅宗望则虚张声势,乘着风高夜黑,集中了军中全部的战鼓,一夜之间鼓噪不停,显得声势惊人。
那大宋本来主战的猛将却被赵桓调走了,只留了个世代纨绔从来就纸上谈兵的投降派统军,听到如此震天动地的鼓声,三魂都丢了两魂,到第二天手下军士来询问如何应对时,才知道人家连夜扮作小兵择小道溜了。
这一下群龙无首,那些军人本来也就缺乏操练,粮饷又不足,加上一夜间受尽了鼓声惊吓,都乘天色还没亮,通通丢盔弃甲四散奔逃,那阵势比真正在战场上打败而归的溃军还要狼狈万分,把沿途经过的其他守军也吓得闻风而逃,金人未至宋军先逃。
是以宗望的队伍大摇大摆地度过了黄河,一路杀向汴京竟然没遇到半点抵抗!
那些望风而逃的宋军再不敢回乡或者回营,有力气些的就落草为寇祸害百姓,差些的就流落四方乞讨为生,这些是后话。
而此时的汴京,还是一片歌舞升平,赵桓连续几次极尽铺张来宴请群臣,刚开始是因为金人受了贿赂,同意了议和所以大宴群臣;
没多久又因为金人连黄河都过了,又密谈了一次,说是只要拿到了足够的粮草军资就会退兵,就又因为金人答应议和宴请了一次群臣。
所以在大把的粮草物资被送入金鹰后,皇帝的示意,整个东京城里是张灯结彩,欢庆连天庆议和,是以毫无半点危机意识,喜迎大金兵临城下!
可想而知,在这种场面下大金东西两路军马都未曾遇到多少抵抗,顺利成章地在汴京城下会了师,两位副元帅已经做好了血战一波,用人命来攻城的准备,赵桓又完成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奇事件:
他又派出了亲信去找人家和谈,金国元帅虽然未遇到太大的抵抗,可是这一路过来,粮草怎么着消耗也不小,正在考虑怎么凑备粮草一边维持攻城战争。看到召唤派人来议和了,那元帅就提出:再给他们一批粮食物资,就好生和谈,立马退兵。
于是在大金兵临城下以前,赵桓又筹集了一波粮食物资送给金兵,给了人家充足的围城物资,并且眼睁睁看着人家真把汴京围住,紧锣密鼓地做攻城准备中都没做任何措施。
然后金人就开始攻城了,所幸大宋的家底还真是经得起败,给这样操作了一通居然还靠着城坚墙厚顶住了这次大金举国出动的十几万大军,几个月都没被攻破。被贬为邓州知州的张叔夜更是带军来勤王,还打退了几次金兵的猛攻。
因此大金这次围城攻打汴京,便在这段时间里是陷入了胶着状态,而直到大金兵临汴州了,刘石带着那么多难民还没人家金兵走得远。
刘石原本是打算带着这群人走出河南,前往安徽或者江苏这样远离靖康之难的地方去安顿下来的,问题是他们本来走得就慢,刚过黄河没多久,就发现金人的军队已经过了河,沿着大道直奔汴州,以至于他们根本不敢再走官道了。
于是只能沿着那些穷山恶岭一路奔波,翻山越岭的当真是又苦又累,这些逃难的人们本来也就没带多少粮食,奔波许多天还在中州的南部地区,也就是现在的河南。
这天他们一路攀越,到了一片荒山野岭的地带,放眼望去是青山绿水,景色宜人,入眼十分秀美,只是天气炎热,整支队伍疲惫不堪。在酷暑的午时,这些人就一起寻找树荫暂歇。
龇着牙狠狠又抹了一把汗,陆友七十分没形象地靠在棵松树下对刘石说:“刘石啊,已经好几天只吃树皮和野菜了,粮食都没啃几粒,咱们带的吃的也要吃完了,再这么下去,这么多人没被金人干掉,也得饿死在路上啊!”
何陆说:“小陆啊,能撑还是撑一下吧,谁知道金兵进军能比咱们还快呢,为了避开他们行军的路线,这一路都走得是荒山野岭,经常完全找不到路!多少也要避开交战区啊。”
刘石抹了两把脸,把汗狠狠甩掉说:“不过多少避开了冲突,咱们虽然还在中州边界,不过已经在汴京以南了,这场战争应该波及不到这里了。我看这里有山有水,落脚问题不大,要么就先在这儿安顿一下?”
陆友七说:“这事我们可不敢乱说,当时我们有的是钱粮,找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就能搭建山寨,把人马维持下去。可是现在这么多多人出来逃难的,粮食没了,银子不多,也没地方买粮啊,谁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维持下去?”
何陆说:“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咱们在这依山搭寨方面也不是行家,这队伍里许多老人应该有些经验,要不叫几个年长有经验的人过来商议下?”
刘石想想也是,便起身去找李来,让他喊几个懂行的人来讨论一二。
李来在队伍里身份虽然不高,但是他原本不是西京人士,带着家人曾经奔波过多地,对这种开荒安身的事情,是有相当的经验,而队伍里其他几个能一路跟过来的老人家,也都有丰富的生存经验,所以他们就将这些老人召集到了一起。
“李大爷,各位大爷你们好,我们一路过来,原本是打算要离开中州再寻落脚的地方,但是因为金兵的动作过快,导致我们赶到这儿就已经粮尽力竭了,前面道路难寻,再要前进怕是不易啊。”刘石说。
李来皱着眉头说:“是啊,更别说天气炎热,这些娃里面不少都生病了,照这样下去,怕是有一半人走不到安全的地方啊。”
何陆说:“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前难行,退无路,这地方山清水秀,地形也复杂,金人要过来也不方便,不如就在这儿先安顿下来,开荒种地,好歹先活下去再说。”
李来说:“这话其实我也想和你说,其实队伍里已经有不少人撑不住了,许多人都染上了暑热病症,只是咬牙坚持,急需休息调养。
“而这地方依山傍水,开荒种地倒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啊,只是有两点,第一这天气炎热,深山老林里瘴气毒虫颇多,容易导致疫病横行,一发不可收拾。第二,山岭过于险峻,若是遇上暴雨日子,容易发生滑坡等情况,十分凶险。”
刘石说:“这我们这些武夫还真考虑不到呢,像这落村选址的事情,便要拜托各位大爷了。”
另一个老人说:“咱们人多,要养活这么多人的地方呢,要占的地太大,这位置视野太好,远远的就能被发现,应该到林子深处些的位置去开地,保证不会被来犯的贼人过早发现我们的住处,有了危险也有时间躲避呢。”
这时一个看上去精神不大振作,像是大病初愈的老人家说:“说起来,就算是再小心,咱们这里蚊子毒虫也免不了,说真的,要不是随行有个孙大夫,对这些疫病小灾的,能药到病除,咱们这些人有许多人跟本到不了这儿!”
刘石一听提起了精神,连忙问他:“敢问老先生,那位孙大夫现在在哪,可以为我们引见一下吗?”
看他这么关注的神情,老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连忙说:“刘大侠是我们这些穷苦人的救命恩人,要见他只需唤他一声便来了,何须如此多礼啊。”
刘石正色道:“千万别这么说,在这儿每个人都是自己人,没有谁比谁身份高多少的,既然这位大夫这么妙手仁心,那就是大家的救星,岂能随口呼唤?还请带我去见上一面。”
那老人见他如此上心,便站起了身领他去找人,刘石交代何陆他们随着老人先去寻找适合落村开荒的地点,他便跟着这位老人去找了那位孙大夫。
孙大夫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敬业,刘石去他休息的位置并未找到他,寻人一问才知道,他已经去为一个小女孩看病了。
顺着人指的方向终于找到了那位大夫,看到他神色焦虑地在为一位十分瘦弱的小女孩看病,问闻望切后,搜搜抠抠的,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掏出了一把嫩枝,直接给她生嚼,只见小女孩一边嚼着,脸色就好看多了。
刘石一直看到他把一些注意事项对这孩子的家长交代完了,才上前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啊!刘大侠,你怎么来这儿了,找我?有事直接叫他们喊我一声我就来了呀,哪需要这样子亲自过来!”孙大夫有些受宠若惊。
和他略微交谈后才知道,孙大夫叫孙茂,三十二岁,祖祖辈辈都是治病救人,以行医为生的,但是到了他这一代,兵祸四起,而学医和戏子一样,都是走江湖没有地位的人,是于他一手好医术却因为没有稳定行医的地方,过得十分落魄。
上次大金征战,所过之处是寸草不生,所以这次他刚好金兵行军的路线上做个行脚医生,只能仓促逃亡,也是运气好遇到了刘石这一支略有自保能力的队伍,就跟着一路逃到了这里。
这些日子天气酷暑,这艰苦的环境难免让许多人染上暑热的疫病,虽说这段日子又落魄又辛苦,他还是忍不住为不少染上疫病的难民医治,当真是妙手仁心,使不少生病了的难民都没掉队,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到了临时休息的树下,刘石由衷地感叹道:“所谓医者父母心,便是说孙大夫这样的神医了,咱们现在的处境,当真是谁都难保不染上些大病小灾的,没有您这位妙手神医,只怕许多人都难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孙茂说:“刘大侠,你这般恭维话听得小人就不自在了,我哪里做了多少好事,原本身上就没带多少有效的药物,到了这儿都只能用些沿途采摘到的,清热解毒的药材,不少病人都是只能暂时缓解些痛苦,治不了病根呀!”
刘石听得这么说,又焦急起来:“那么孙大夫能说说这些人主要染上的是些什么病么,需要些什么来治疗?”
孙茂说:“天气炎热,但凡是风寒受凉的病症不多,只是中暑发痧的人数不少,这些用些清热的药草就能治好,只是山里蚊虫又多,有些受了瘴毒或得了疟疾的人,其实难捱,要解这些疾病,就要花些时间去寻草药了,可是这处境哪里有时间采药!”
刘石心头一亮,这正好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大宋时中医虽然效果肯定比不得现代医学,但是还是保护了华夏人们数千年,但是历朝历代缺的其实不是神医,而是医生的人数太少,医疗能覆盖的范围太小了。
看这位孙大夫满脸都是为缺药材而焦虑的表情,他觉得可以试试从这里开始尝试培养医疗人才!
于是他十分认真地对孙茂说:“孙大夫,在下有两件事想问你一问,第一,就这片山上,能采到治疗这些疾病的药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