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阵杀声喊出,陷阵军的将士们如波浪一般,前排一轮一刺,每攻击出完手,就有两排间隙中再出一枪帮他抵挡,而后前排等着机会补上来,不使战友陷入危险,分三轮如此反复,每攻必进,每缺必补,杀不出半点破绽,对方明明近在咫尺,靠金人手上那些兵器却半点伤不到他们。
比起寻常军人,这每一击都运行内力的枪刺力度,可以说是大得出奇了,而正合阵中,这枪法的攻守配合又巧得离奇,盾牌被轻易挑开,一旁就会有一枪补上来收命,更别说刀枪剑棒,这场面用刘石的眼神去看时,那就叫做一群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的成年人和小孩们打群架……
这五百陷阵军分为数排,带甲在前排,一路向前,那真是当者披靡,竟无一人可挡,同时后面海州那些帮派人士跟着冲杀上去,一时间千军万马声势夺人,前进时又一往无前不可抵挡,给交战范围内的金兵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开始前排的金兵还好,哪怕是打不过,好歹也算得是沙场军人,真刀明枪的能杀一场,挡得那么几个回来,就是死也死得明白,起码是在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嘛。
而那两排当先的女真军人都倒下了以后,那些仆从军就被监军用刀枪、弓箭逼着赶上去了,这些人,不上前就是死,而正面同那些阵法森严,个个武艺高强的陷阵军对攻,也一样是有死无生,毫无希望。
所以海州军民几波交战后推进速度就快了极多,不一会就把金兵的前军杀得七零八落,开始混乱起来,但是在后方指挥的完颜广与那些参谋却根本不知道前方的情况,只知道杀声震天,悲呼四起,正在进行一场极为残酷血腥的厮杀。
“就是这样,这些南方蛮子借着地利打了场占尽了便宜的仗,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敢这样和我们对阵!是时候让他们了解下我们大金为何可以平辽灭宋,横扫天下的!左右两军从两旁包操侧翼,再切入阵中分割开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完颜广气冲丹田,命令声响彻云霄。
这一声令下,金人那早已蠢蠢欲动的两翼部队哪里按捺得住,纷纷咆哮起来,猛冲过去,从正面交战区左右两边包操过去,要和中路打一个合围。
金兵的指挥不知道中路交战场面已经在朝崩溃方面靠拢,但海州军民却是清清楚楚,这一战的优势全靠得是那五百名排在前线的耕战陷阵军,一旦金兵成功包操进了海州帮派成员之中,那么战局会在一瞬间就逆转!
而且就在数日之前,金人只几千轻骑就打得这些个个傲气冲天的豪杰们一败涂地,从始至终都完全靠一身血勇用人命反复去堆,海州才坚持到刘石的部队到来;而再往前推,这些金人暴虐、嗜血、善战的名声更是深入人心。
而这一刻,他们来了!战术早就安排妥当,准备多时了的沙游鳌一马当先挥起他惯用的钢叉怒吼一声:“兄弟们!前军胜券在握,咱们可不能给他们拖后腿了,海鲨帮的人向来都是人可死,这面子丢不起!”
这一声令下,就他身旁那些人纷纷吼叫起来:“宁可战死,绝不后退!”
喊杀声震天动地,一则为自己壮胆,二来告诉敌军,他们的态度绝不会害怕和退缩,这一次就是要和敌人杀个分明的!
右翼则是巨獒帮的豪杰们在拒敌,他们的的帮主却不在此,看着曾经打得他们无力抵挡,只能用人命去填的金兵汹涌而至,可以想象,这些人的压力和恐惧更加沉重,但是华夏儿女,当真事到临头也却没有怕死的道理,都纷纷暴喝起来:“杀啊!死也不让他们冲过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和曾经那样凭某个人高强的武功,或者出类拔萃的技艺,因为短暂的时间里刘石已经为他们灌输了战场上对阵的战术,只排成队列,用长兵器织成人墙,用人力和勇气阻截暴戾的金兵!
而一旦正式交锋他们才发现,比起先前他们靠武艺高强的人奋战,现在的场面竟然要好了很多,虽然这般木然直当的战术并不灵活,真正要和身经百战的金兵硬碰起来,还是吃些亏,但是场面比数日前的防守战就要好太多了:
海州城的铁匠为前排的将士们打造了铠甲,而走在前面的都是有些功夫的豪杰之士,只要阵型不动,金人根本打不出优势来,只能一轮又一轮徒劳无功地冲击,毕竟,帮派豪杰们有很多会武功的人,力气够大,而上一战也早已证明,海州军民绝不怕死!
两翼包操遭遇抵挡的战局上,无论场面还是伤亡都是金人占优,只是还不明显,那两翼的指挥官都坚信,即便现在还没有结果,要将这些帮派人士击溃打散只是时间问题。
而正面交战处两刻钟过去,场面却发生了让完颜广惊掉大牙的变化:
前排的女真兵将早就被那悍如天兵一般的耕战陷阵军杀了个干干净净!而在监军的刀枪、弓箭逼迫下,那些仆从军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面从,他们都是些汉人和契丹人,金人跟本不把他们当人,将他们家小妇孺养在后方为奴,只是要他们上去挡刀送命而已。
而在王朝,是不是人他们也没的选择,毕竟金兵所过,怎么着都是负少胜多,闷着头往上冲时,活下去的机会总要比转身强,因为监军是绝不会留半个活口的。
也正因为这样,金国每次出证打完仗,都会给他们部分人一些甜头,在仆从军中提拔一些特别顺从金人的人,只要他们老实听话,又混了些战功,就让他们负责指挥和管制这些仆从军,而得到金人提拔的这些人,更加是把金人看得比自己亲爹还要重得多了。
此时那些仆从军的军长们正在帮助监工大声呼喝,强要赶自己的同胞们上前去送死,那真是威风凛凛,得意洋洋,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真是十倍于金人,叫人人愤慨,却无可奈何,只能忍着这些混蛋狐假虎威,却去为金人卖命。
可是金时却不同往日,刚才冲在前排那好几百金人上去,还不到几个回合,就通通身上来个透明窟窿安心地躺地上不管了,这两边人马都数万,战场上真正能短兵相接的却不过数百数卒,再看上被赶上去的仆从军兵器铠甲都不如金人,哪里还能做得抵挡?
只见耕战陷阵军那些人队列整齐,动作干脆利落,一进一让,一补一挡,一轮下来就倒一批,一轮下来又倒一批,那些仆从军本来就是迫于无奈上前冲的,这时候怎能不动摇?那陷阵军却不管面前的是女真人还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只管一捅一排透明窟窿,步步前进。
再杀几批仆从军终于动摇了,后面就是弓箭刀枪,但是盘算一下好像前面的死起来比监军杀人还要快些,不是么?那二鬼子们还在那里挥着鞭子边抽人叫骂道:“冲啊,冲啊!元帅辛苦凑来的粮可不是喂狗和废物的,再这么磨蹭监军就杀过来了!”
这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人刚好站在一个二鬼子边上,冷不丁脸上被他抽了一下,立马浑身无名火烧起几丈来高,吼声如雷,震天动地:
“直贼娘的,你这狗厮鸟又算得什么东西,天天仗着金人作为作福,好像人家当你是人一般,你狗都不如知道吗?”
那个二鬼子更是怒不可遏,克制不住就边抽鞭子便要拔刀叫道:“反了你了,怎么说我也是军功得来的管制,你这蠢东西省的个甚么!不杀了你都当我好欺负!”
那汉人彻底上头了,大吼一声道:“兄弟们!前面那些人太厉害咱们杀不过,后面金人弓箭等着咱,回去也得死!横竖都是死,将这些狗东西杀了也省的死了都受气!”
这一吼你看那真是一呼百应,这些仆从军中汉人居多,契丹人同大宋打了多年交道,也多半都听得懂些,那一时都躁动起来,提起兵器就将金人提拔出来的那些二鬼子杀将过去,那一人领几百仆从军的二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纷纷被剁成了肉泥。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就是再怕金人又如何?那人接着暴叫起来:“兄弟们!咱们的家人被他们扣在后方,要我们来这里卖命,现在横竖都是死,我们死了也保不住家里人了,且跟这些金贼拼个明白,死了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这一下倒没有一呼百应,这些人里和金人打过交道的,多少还是要怕几分金兵,但是也有些已经豁出去了的人,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就拼几个算几个,于是部分仆从军真往回杀去了!
还有一部分人却没反应过来,依然闷着头向陷阵军杀过去,这一时间战场就大乱了起来,后方女真兵、陷阵军都和割麦子一样杀向这些仆从军,而仆从军中苦撑着没死的人则先行杀光了那些二鬼子,正是一番辛苦投上邦,大战临头先授首!
完颜广本来骑着战马在大军中央压阵,如今大军已经杀了过去,他的位置就偏后了,那地形和人手又十分杂乱,叫他看不清场面,在后面只见得场面越来越乱连他的女真人精锐们都开始咋咋呼呼起来,忍不住就焦躁起来,却听到一个副将急冲冲跑过来说:
“报!副元帅,不好了,中军对阵,我方吃了些亏,那些怂包的仆从军们就怕死不敢上了,畏畏缩缩要退时,被监军拦住,居然就反身和咱们的监军冲突起来了!”
完颜广头上冷汗立刻就滴了下来,这种阵势和套路和宋军交战那是屡战屡胜,从无失手,自西京出发,围攻太原乃至攻击援军,那是动手就没有吃亏的事情,如今却会被群帮派人士打成这样?这也太不合理了,不过前军吃亏,只怕仆从军更加不济事,却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连忙下令道:“控制情绪,我们前军派了自己人上去都没打散敌人,这些仆从军肯定不济事,速速指挥他们散开两边,咱们大军亲自上去迎敌!”
于是副将连忙把这些命令传下去,那些监军急忙呼喝起来,要他们先让在两边,让女真营上前做战,这一下立刻就有很多仆从军看到能捡回一条命,赶紧就溜开了,却因为太急于逃亡,朝两旁互相冲撞,自相践踏死不少人。
但还有少数人却不依不饶,那个怒火起来的汉子手臂上都着了一枪,却是动了手再也不肯收,依然朝监军冲杀过去,一边大叫:“咱们都冲撞监军了,该死的军法都触多少条了,就是没死在这里,回去又有好日子过?杀啊!”
一时间还有几百名仆从军同他一起拼向那些监军,因为刚刚下了新命令时,有些人就放下了武器示意将令,却不想这些人居然还杀了过来,当场杀死了十来个女真士兵,而扑上来的金兵马上就把这剩下不肯屈服的仆从军杀了个干净。
这一时战场上真是遍地尸首,血流成河,残躯断臂铺天盖地,让这些仆从军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而战场不会因为如此惨状就中断,耕战陷阵军已经越过仆从军所在的前军位置,抵达了完颜广所在的中军之处,杀到面前来了。
已经无法估量这一阵给金人和那些仆从军带来了多大伤亡了,而左右两翼依然在残酷厮杀,那边杀声震天,却没有达成击溃两翼,对海州军民进行分割包围的作战目的。
一旦那边陷入了僵局,一时间分不出结果的话,就再也指望不了了,奇不能胜,只能以正合定输赢了,完颜广长鞭一指,大喝一声,中军标准军容的女真人部队发出嗷嗷怪叫,也朝那些队列整齐,动作有力的耕战陷阵军猛冲了过去!
这场决定性的大战,终于开始爆发了!